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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青,涧水蓝。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阿里山的少年壮如山。”
创作于1949年的歌曲《高山青》在华人世界极具影响力,传唱至今。
《高山青》是电影《阿里山风云》的插曲。很多邵氏影迷都知道《阿里山风云》是张彻导演的第一部作品;同时,张彻也是《高山青》的作曲者。但是,多年来,对于《高山青》的作曲者究竟是谁,一直争议不断。
香港电影资料馆-香港影人小传-张彻:《高山青》由张彻作曲。
台湾电影及视听文化中心-放映周报454期(2014-04-14)-杂谈《阿里山风云》与其插曲《高山青》:《高山青》(的创意)是集体创作。
官方说法竟然不同。难道《高山青》的作曲不是张彻?而是“集体创作”?
《阿里山风云》的演员田丰曾经在2014年举办的张英回顾展的一场座谈里提到《高山青》的创作者。
周蓝萍是新人,那时候邓禹平这些人,他们比周蓝萍比我们好像是资格老一点。写是张彻作曲,张彻除了这个曲子他还有没有做过别的曲子?《阿里山风云》里头有多少插曲?那个里头插曲好多。张茜西唱的那个《椰树情歌》,那都是周蓝萍写的,还有,现在最流行的那个歌就是“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当初唱的时候是二部轮唱, 有男声跟女声轮唱,这都是蓝萍写的。我记得那时候是这里边好像整个唱的是师大的音乐系的学生唱的,有刘赛云。好像张茜西唱的,是她自己唱的,那首歌很难唱,很高。
《杂谈<阿里山风云>与其插曲<高山青>》的作者台湾电影学者陈炜智这样解读田丰的说法:《高山青》的编谱配唱难度很高,需受过专业训练的音乐人才能完成,《高山青》如果不是周蓝萍的创作,至少是周蓝萍的“编”作。
(我个人认为田丰的意思也有可能是说“二部轮唱”的编唱是周蓝萍写的。)
然而,同剧组的演员也有不同于田丰的说法。主演之一蓝天虹在自传《八十载沧桑话旧》中描述,张彻很爱唱歌,每天见阿美族演员随兴歌舞,他也跟着节拍哼唱。来自阿美族传统音乐的灵感,经过邓禹平、周蓝萍的词曲润色,就演变为国语版的《高山青》。
陈炜智认为《高山青》的创作难度高,作曲者不太可能是张彻。这种看法忽略了一个事实:张彻本就是杂学大家。
张彻一直不避讳夸赞自己博学多才,在自传中曾自豪地引用太太对自己的评价“真是怪人,人人不会的事你会做,人人都会做的事你不会!”;并称自己“唱京戏有专业水准”,“毛笔字可入书法家之列”。而且在自传中提及他在重庆的中央大学就学期间,一度“热忱搞音乐”。
那么,《高山青》的创作难度是否超出了张彻的音乐能力?
撇开《高山青》的作曲是不是张彻,实际上这里有一个更大的问题,《阿里山风云》的导演是不是张彻?
2013年,张英逝世;2014年,台湾电影资料馆为张英办了“台湾影剧的头筹—张英101”回顾影展,田丰和张英的前妻当年的台语片明星白虹一起参加了影展的《阿里山风云》专题座谈,以上引用的田丰的发言就出自这场座谈。
《阿里山风云》是台湾第一部本土出产的电影,是台湾影史的里程碑,意义非常重要。张英是台湾电影的先行者,台湾戏剧的先驱;这场影展主题是纪念张英,所有的内容及安排都以张英为核心,这本都无可厚非,但是,提《阿里山风云》或者提台湾电影的滥觞,不提张彻,或者在影展的前后期宣传中刻意抹杀张彻张彻对《阿里山风云》和台湾电影的贡献,这对张彻非常不公平!
虽然自1970、80年代开始,陆续有台湾影史书刊将张彻列为《阿里山风云》的编剧,而将张英作为影片的唯一导演,其中不乏杜云之这样著名的电影史学者,但是这种说法并不被广泛采纳。
即便如此,张彻还是注意到了这些信息,我们能从张彻对《阿里山风云》的态度,感受到这种“否定”给张彻带来了越来越强烈的“不公平”的感觉。
1982年台湾出版的《今日电影》杂志,引用张彻关于《阿里山风云》的自述:
当时,迫于形势压力,张彻建议国泰的老板柳中浩迁厂到台湾,柳中浩不敢公然有所行动,让张彻以拍外景的名义赴台,逐步转移人员和器材。
他(柳中浩)再另遣徐欣夫君(当时任国泰厂长兼导演),将国泰影片在台湾发行,以筹措台湾所需资金。拍外景自然要有一部戏,这部戏又需非出台湾外景不可,我于是写了以吴凤故事为题材的《阿里山风云》,并’自任‘导演,开始了’转移‘工作。现时在台湾若干位电影界’老将‘,便是在这次’转移‘中来台的。器材也转移了一部分,但上海的局势越来越紧,柳中浩的态度也越来越不定,还有部分人员失去信心要回上海。柳中浩以发行支持拍片的’命令‘也无法执行——直到此时,在台人员的生活费、住宿和存放器材房屋的租金,以及其他费用,都出自我个人的’荷包‘,最后,柳中浩决定不来了。我独自飞台,遣回要回上海的人员。跟着,上海失守。我的’荷包‘也告不能再支持下去。剩下的一条路,便是我与徐欣夫谈判。柳中浩原来的打算,自然无从谈起,我要求他负责完成《阿里山风云》的影片。在拍摄期间,留台的人员的生活也由他负担;拍摄完竣后,他或解散或留用我都不问。这部戏将来的收入,我一文不要,以前我代垫的费用也全算我自认倒霉,且将柳中浩交我的器材,全部移交给他,我也从此不闻不问,任他如何处理。在这样的条件下,我拍了《阿里山风云》。
1988年,张彻在《回顾香港电影三十年》里,轻描淡写地形容《阿里山风云》。
这部片唯一的重要处,是在台湾脱离日本治理后,第一部由中国人拍的影片。这影片本身并无足取,我那时也才26岁,全无经验。尚可一提的只有我作曲的《高山青》,是该片插曲,至今已40年还有人唱,但我在作曲上的‘成就’也到此为止。
但是,10几年后,在2001~2002年期间编写的《张彻回忆录》里,张彻不淡定了。
张彻强调,虽然挂名为联合导演,但是《阿里山风云》是自己”亲力亲为“的作品,自己是《阿里山风云》真正的导演。
“我拍《阿里山风云》确是我亲力亲为的第一部作品。”
我同张英联合导演《阿里山风云》。。。挂名的是他,不是我。全片都由我自己执行,亲力亲为。明显的证据,是《阿》片的导技虽然稚嫩,却可见我日后导演的影片一些元素,如男性为主的阳刚作风,打斗动作;张英日后在台湾也单独导演过电影,如《天字第一号》(1964),是描写女间谍的传奇片,与《阿》片的风格全然不同。也许是人们以为我在此之前,从未涉足片场,而张英是上海国泰公司的副导演,比我有经验,我只是以该片的老板地位挂名,故记录上写成我是‘策划编剧’;《阿》片并非一部成功的电影,我不需要争取导演的”荣誉“,但事实确非如此,这样的说法并不公平。《阿》片是我用上海国泰公司的资金、人员、设备拍成的。张英组织国泰人员来台湾,对该片贡献很大,但并非艺术方面;他以副导演身份来台,我让他挂名联合导演,其实是一种酬庸。
导演是电影的作者,最能发挥想象力的职位,从事电影工作的人,无论从什么职位开始,最后的目标常是做导演;故而《阿里山风云》影片拍摄时,我既大权在握。自然要抓紧导演工作不放。是很明显的情况。
张彻的自传筹备编写开始于2001年7月,2002年3月完成初稿,张彻于2002年6月22日去世。在人生路的终点前,张彻从《阿里山风云》的文艺风格、自己喜爱掌控的性格特点,以及《阿里山风云》并不是一部优秀作品等多角度力证:自己确实是《阿里山风云》的导演。这头衔对张彻来讲并不是虚荣,而是事实。
从1988年的轻描淡写到后来《回忆录》中的说清道白,张彻日益强烈的愤懑与不满来自于旧日搭档张英的亲自下场。
1997年,张英在《**时报》刊文,表面上是讲影圈八卦:《阿里山风云》女主角吴惊鸿求干爹徐欣夫给自己安排唱段,徐欣夫嘱咐张英“赶紧替惊鸿加一首歌吧”。实际上,文章开宗明义,剑指张彻。
张彻和张英两个当事人各执一词,当年的旁观者见证者俱已离世,真相似不可考。
现在,张英是台湾认定的电影及舞台剧第一人,是《阿里山风云》的“总舵手、总领队“,《阿里山风云》是台湾认定的第一部国语电影。这部张彻眼里“并不足取”的生涩之作,被描述为”为之惊艳的史诗级作品“。张彻,作为全程参与《阿里山风云》的创作者,作为《高山青》的创作者之一(至少),作为在台湾留下大量生活和事业印记的知名人物(至少),却不能在台湾最权威的博物馆网站拥有自己的“条目”,我只能引用张彻的话说“这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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