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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良介文化 策划:世界电影节申报服务平台 监制:萧十一郎 主编:Ingmar 责编:AMOJOR 采访:Lahyids 嘉宾:叶江天
Q:这部电影和戏剧有关,相对来说比较罕见。对戏剧有什么非常执着的爱好吗?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契机促使您拍摄这样一部影片呢?
A:接触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还在洛杉矶上学,正在准备我的毕业作品,在看了邹静之老师的《花事如期》剧本之后觉得非常吸引我。这部作品是邹老师少有的现代都市话剧,再加上我本人对务工群体一直都很关注。在中国,这是一个特别大的群体,有很多的声音,但他们缺少话语权和发声的渠道。而且剧中两位主角的互动所产生的戏剧冲突相当有趣:他们代表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价值观,现代的与乡土的。而这剧最终可以理解为前卫与传统的两种人,在同一时空内,就生活、爱情、理想这几大主题进行的一场对话与碰撞。
Q:感觉您一直对这方面有所关注,在影片中也能够感觉到人物生活环境等细节都相当真实自然。那么,为了准备着手拍摄这部影片,您个人做了什么样的准备呢?
A:我在接触到这个故事以后自己去干了一段时间的快递,拿着身份证在网上注册了一下,然后我就到望京那边当了一名圆通快递员。那时候我住在城中村的工棚里面,那一片看上去完全就是中国三四线的拥挤的小县城,但从那儿骑快递车十分钟的车程就是望京SOHO了,这种反差特别有意思。
那段时间我总是要送不同的快递,敲开不同的家门,和剧里面的情况就有点相似。所以我就会试着跟拿快递的顾客多说几句话,那时候想的就是要探索一下,陌生人之间,或者,更具体一点,快递员和开门的雇主之间,到底能聊到什么程度。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现实场景中,他们能多大程度介入对方的生活。印象特别深的一点就是,在我每天所敲开的一两百扇门中,很少有人和快递员会进行真正眼神的交流。而且有一部分人会将负面的情绪发泄在快递员身上,将他们当成自己情绪的一个出口。这种互动就比较消极了,我做快递员的时候就会和个别客人有过这样的不愉快经历。
Q:这部影片采用了相对罕见的戏中戏结构,在电影剧情的推进中加入了戏剧片段,戏剧场景与现实相辅相成。原来是怎么设想这样的结构的呢?
A:这个设想是在编剧过程中渐渐形成的。我们原来有想过,在电影里把话剧的情节给“做实”,但是在看过剧本情节之后,我们发现这样两个陌生人在小空间里面的纠缠,离开了舞台环境,可信度是会大打折扣的。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大难题。我们做出了相当多的尝试,总觉得都有欠缺。原剧的剧情和片中排练时的一样:一个快递员为一个女白领带去了她分手的消息,女白领想要轻生,然后快递员决定留下来劝解她。但是,我们总觉得快递员留下来的理由不充分,或者说,这个“充分”只能在舞台上成立。那么问题就出在快递员身上,他为什么坚持留下来?这个女白领为什么就让他这么留下来了?最后我们就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让剧就是剧,探讨剧对生活的影响,与生活的呼应。一个快递员要是看到了这样一部剧,他会怎么想。作为和剧中角色处境几乎相同的人,他看到这个剧本的走向会有什么反应。最后,我们就着这个问题就设计出了这样的剧情。
Q:刚好您也谈到了舞台和真实生活中的联系。您说这部影片的主题之一是“艺术照进现实”。能进一步讲讲这个主题吗?
A:我们这行的工作就像是艺术照进现实。要是艺术不能照进我的现实,我也不会拍摄这部片子,甚至不会从事电影方面的工作。但艺术照进现实又是多方面的。比如,我们可能平时会去自主自觉地欣赏绘画音乐电影,但是有些人并没有这样的条件或者时间精力去专门感受艺术,他们需要花费大部分时间维持生活,进行体力劳动。但这些人的生活中难道就没有艺术了吗?肯定不是的。那么当艺术照到他的生活中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对此做出什么反应,这是片子想要探索的。对于生活特别压抑的人,艺术,或者再扩大一点,这种罗曼蒂克的元素,就像是一缕阳光,让生活不再那么昏暗。这又正好印证了话剧的主题。话剧的核心就是,一个女孩在自认一无是处的时候得到了“爱”。艺术又何尝不是一种“爱”呢?低潮时期的人们需要这种“爱”,无论是来自一个个体,或是一种抽象的存在。
Q:这是您的第一部电影长片,和之前相比,这部片子在拍摄过程中感觉有什么不同吗?在这个过程中认为最有收获的地方是什么?
A:在拍摄流程上,其实长片和短片相差无几。但是之前拍摄的短片大多都是自掏腰包,叫上同学,拍拍学生作业之类,拍摄的时候就能比较按着自己的想法来,更理想主义一些。但拍摄这部长片是我第一次和投资方接触,和更大的团队讨论怎么去完成设想,这方面也有了更多沟通等方面的事宜。之前带的剧组都是二三十人,但这部片子剧组的规模有四五十人。大家都是想齐心协力将这部片子圆满完成,但其中工作性质就多了些,不会说纯粹为了兴趣去拍摄。在拍摄过程当中就能体会到在这方面存在着的一些差异,通过这些差异我也学到了很多:如何有效耐心地与人沟通,如何和你的团队磋商,学会打破固有的想法,学会去变通。所以这次拍摄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作为导演的技巧方面的历练,也是一次在为人处世方面的历练。
一部电影绝不是凭借一己之力完成的。在拍摄这部电影的过程中,我十分感激龙马社姚总长期以来对我的信任与支持。感激邹静之老师、田壮壮导演在创作时慷慨给予的指导与帮助。感激制片人王朝晖与摄制团队与我并肩作战,共同完成这部电影。
Q:演员是如何选出来的的呢?在拍摄前后和演员的磨合模式是怎么样的呢?
A:演员就是常规的流程,不断地面试选角。能有这样一个演员团队是我的幸运,拍摄过程比较辛苦,时间也长,大家非常认真敬业。关于磨合这方面,出于种种原因我们无法实景走戏,拍摄之前彩排只有两三天,不是太够。现场我和演员一切研究讨论剧情,我会非常喜欢演员提出自己的想法和意见,他们往往能给我一些我没有想到的呈现,为人物增加了新的生命力。剧组有时候时间比较紧,但是如果戏看起来不自然,我还是会选择让整个组先停下来,我和演员在共同摸索各种可能,直到我们都觉得舒服了才会继续开机。即便有时拍摄日程很紧,这些需要拍好的片段还是不能草率放过。
Q:总体上对自己这第一部长片感觉怎么样?总体上满意吗?
A:总会有些自己觉得遗憾的地方。在刚拍完的时候感觉不大好,但经过后期的剪辑调色等操作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回去看,感觉又好了一些。有一部分原因是,剪辑和后期赋予了这些材料新的可能性,这部片子的成品和当初的剧本存在差异,但这个不断修改和完善、找到适合的讲故事方式的过程中它的确有变得更好。即便和原先的设想不同,整个的核,我想表达的东西还在那儿。
其实我很喜欢外景里的一些东西。我觉得外景能够捕捉到这个城市本身的气息。比如我们有取过的快递分拣中心的景。那都不是搭起来的,是真实的。包括城中村,也是我们在北京市里头取的景。其实离我家半公里就是一整片城中村,我遛弯的时候进去过,外面的繁华和城中村的破败带来很强的冲击感,无法想象,就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有这样一片区域,像是一个异次元世界。我还记得那边的火锅店剪了纸贴在玻璃上,就为了让屋里多一点热气,这就好像是回到了上世纪中后期的北京,这种质感很有意思。所以我们取了不少这样的景,我都挺喜欢的。这些东西要是没人去拍,就不会有人再看见。我们之前取景的时候恰巧赶上了北京对外来人口的迁出政策,所以取景的时候就受到了相当大的限制,最后换了地方。
Q:在这部片子之后还有其他的拍摄计划吗?
A:正在筹备下一部片子,打算做一个原创的故事。其实去年在《花事如期》的收尾工作阶段我就已经开始构思我的下一个故事了。我已经写了五六个不同的故事大纲,在尝试着不同的可能性,不同类型的故事。最终我还是找到了我想做的一个故事。其实我总是处于一种“寻找表达欲”的状态中。做电影也可以说是一个不断明确表达欲的过程,这对于电影创作者来说尤为关键。
Q:觉得在国内的整个拍摄工作环境和美国相比有什么区别?
A:我在国外所学习的是一个好莱坞式的电影制作流程,它自成一个工业体系。国内就我所见的电影制作流程,并没有那么工业化。如果要打比方,那就是这里的流程更加“游击”一些。对大成本大投入的电影来说,可能需要更优秀的统筹,更专业的团队,但在拍摄相对小成本的电影时,“游击”这种路数是相当不错的,使得创意有更多的生存空间。
Q:有对你来说最理想的题材吗?
A:武侠吧。这大概是所有中国导演的目标了。有中国特色和风骨,江湖儿女谁不喜欢。如果有这样的机会和构想,再加上条件允许,武侠片再理想不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