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基因

看到结尾方闻达露出了诡异一笑，我短暂的怀疑了一下那个“让被激活的基因重归沉默”的实验是否有效。我认为这部微电影引出的问题是，邪恶是植根于基因中的吗？或者说，人类的邪恶是完全由基因决定的吗？

追求掌控感是人的本能，片头软弱卑怯的方闻达渴望成为元首（The Führer），或许只是希望能主导自己的生活。沉默基因被激活后，方闻达实现了从失控到掌控的转变，这体现在他的外貌、工作和情感生活中。其中情感生活被放大到成为了噱头。在转变前后的性行为中，他从与妻子的“女上位”，变为对情人非常有压迫感的“后入”等体位，展现出了此前不曾具备的攻击性（aggressiveness）和男子气概（masculinity）。而从这种掌控走向另一种失控的过程，又在一场以妻子视角旁观的私密“仪式”中达到高潮。

我一直认为邪恶的主要诱因是社会和经济因素。方闻达始终渴望成为掌控者，而且他的这个愿望可能比一般人要强烈得多，这是被现实环境塑造出来的。沉默基因被激活后，我们甚至很难判断，他的性情变化多大程度上是因为基因的活跃，又在多大程度上是心理作用——坚信自己已经被改造为元首。至少我认为，他和女助手偷情、犯下毒杀她的罪行，并不是来自元首的诱惑；就像他赶回家为产检的妻子做饭、放弃毒杀妻子的邪念一样，都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此外，通过基因激活短暂实现了野心之后，那种主导一切的体验感和记忆，也不会因为基因重归沉默而消失。

而影片设置方闻达的妻子意外怀孕的情节，除了可以让妻子以“做个好爸爸”来规劝他变回去之外，也让我产生了他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联想。妻子受孕在他激活沉默基因之前，孩子诞生在他变回去之后，按说孩子的性情应该不受影响。但现实会是这样吗？这似乎就进入了类似美剧《大小谎言》中关于孩子道德感产生于先天还是后天（Nature/Nurture）的探讨。

总之我认为那个让基因重归沉默的实验（在生理维度上）应该是成功了，但再精湛的医术也无法控制复杂的人性。这个短片倒像是为未来医疗技术进步后可能带来的伦理问题做出的免责声明。

然而无论剧本对议题的呈现是否过于表象化，无论基因与环境对人格的塑造是否是简单的二元对立，我还是能被一些细腻的表演打动。那个默默系上领口的纽扣，说着“我想回家”的人，不完全是最开始那个受气包博士；那个带上黑框眼镜却又暗中诡异一笑的人，也不完全是被改造成“元首”的博士。张颂文老师为短片贡献的表演，不仅是方闻达的一体两面，更是各种复杂欲念缠斗下的四重人格。至少四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