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关于可可西里的胡思乱想
几年前在报纸上看见可可西里征召志愿者的时候,我就开始对这个地方心驰神往了.但那时的可可西里,对于我来说,也许只是代表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和广袤青藏高原上的壮美景色.虽然后来时常听闻有人在那里车祸身亡等负面新闻,但它对我的吸引从来都是有增无减的.
因为越是危险的事物,越是充满了诱惑性,哪怕是致命的.
我承认我到现在还弄不清楚可可西里到底在哪里.但这并不妨碍我对神秘的西部文化那种近乎野性的疯狂迷恋.那是一种向来就有的冲动,是蛰伏在隐秘的内心深处,潜藏在面无表情的脸孔之下的最原始的欲望,是一种最古老的图腾崇拜,比如对经幡,比如对玛尼堆.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这种膜拜情结,要不然jack.london也不会写出<荒野的呼唤>了.
所以,在CCTV放预告片的一刹那,我就决定要看这部片子了.而在网上遍寻不着的时候,我又义无返顾的买了回来,甚至有些决然的放弃了同样拿在手里掂量的<2046>.那也算是我觊觎许久的了.因为我不是小资,我想我现在比较需要的是一支注入体内的强心针,而不是继续沉湎在错过一杯咖啡的靡靡之音里.
这个源于几年前的那个美丽梦境的下午理所当然的是属于可可西里的.
影片考察报告
言归正传.片子不长,一个半小时.急切的看完却发现并不如想象中来的那般震撼,这可能是没有去影院和片长有点短所留下的遗憾.但这仍然不失为一部好电影.从头到尾的灰色,沉重的基调.全片几乎没有什么胡乱煽情,记录片的真实风格保持的很不错.表现手法简约干练有些平淡，跳跃的镜头混乱的场景切换并不影响叙事的流畅，画面质朴无华却不失震撼力。
来自可可西里的死亡阅读报告
关于死亡
日泰
护卫队长在他追逐了几十年的盗猎头目面前中枪倒下.一个远景镜头,没有拔枪,没有对射,枪响的刹那,一切是那么的突然,又是那么的自然.与强巴中枪后生命的嘎然而止不同,他倒地后还经历着垂死前的激烈颤抖.又是一个远景镜头,没有人看的清他脸上的表情.是痛苦吗?是愤怒吗?是绝望吗?让人想哭，但却哭不出来。伤悲而无助的场景让人心如刀割。当死亡真正到来之后,待一切归于平静之后,镜头才慢慢摇了回去,风吹着他的头发,绝望的眼睛望向天空,那一刹那让我想起开篇那只惨死的藏羚羊无辜的眼神,壮烈而凄美.不知道临死前看着无垠的天空能不能减轻最后的痛苦,淡忘生命里有过的美丽的哀愁和遗憾,不知道为什么藏族人一直有着天葬的习俗.我想是因为他们即使幻化为一缕魂魄也要守望着这片最后的家园吧?
刘栋
我无惧于在死亡线上痛苦的挣扎,但我害怕一个人荒凉的死去.而刘栋就是在孤立无援之下,死在了戈壁滩的流沙之中.从最开始陷进沙漠的拼命挣扎,到后来全然放弃,再到临死前绝望地落下最后一滴泪，终于流沙覆没了头顶，只留下一缕烟尘。一分钟的生死历程也算是全片最为经典的镜头之一了.
他的死让我觉得最为心酸.人与自然抗争的结果是那么的凄凉.当从胸腔爆发出那最后一声绝望的仰天长啸之后,剩下的只有静穆.死一样的静.身躯被大漠吞噬,流沙覆过头顶,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瞬间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镜头由近处渐渐拉远,画面充斥着苍凉的茫茫戈壁,我也似乎满眼都是迷离的风沙.
生命就象他指间的流沙一样悄然逝去,扬起一片尘埃.我的眼前不断晃动着他临死前拼命仰头的镜头,一抹不易察觉的坦然微笑静悄悄在唇边绽放.那时你的眼神一如孩童般清澈纯净.你可曾看见头顶的那一片蓝天白云?你可曾注视到在你上方盘旋而过的苍鹰?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你可曾记起那些生命中的欢乐与忧伤?但愿你释放的灵魂象那翱翔的雄鹰,在可可西里的上空自由飞翔.
强巴
这个线索人物的死亡我只能用惨烈二字来形容.开场短短几分钟的镜头,当我还没有明白情况时,他已经倒在了盗猎者的枪下.鲜红的血喷溅而出,绽开成一朵美丽的恶之花.这简练的笔触或许再一次证明着导演陆川在深思英雄的内涵时说过的话:“生命其实非常脆弱，就像蝼蚁，一阵狂风过后就烟消云散.”
关于离别
有时候也许生离比死别更可怕.因为你不知道究竟是明天先来还是意外先到.生命是如此反复无常.每一次告别都可能是最后的诀别. 所以片子里面有许许多多告别的镜头.握手,拥抱,额头相抵,一句保重就已足够.再坚强的汉子在那一刻也无不动容的流下了泪水.
一开始出山的告别就定下了悲沉的调子,影片从记者的视角给了日泰的女儿在车开动后默然独自流泪的一个特写镜头.我想所有的辛酸都在这无语凝噎中了吧.后来,不管是独自在检查站留守三年的阿旺挥舞着手臂与战友们告别的落寞;还是那些被逮捕的不法牧民因为粮食短缺而被丢在半途,与队长告别时被抛弃的绝望;亦或是因为汽车爆瓦,只好被迫留守原地而不得已与日泰告别的洛桑他们的无奈,镜头都只摇晃着又远景带过.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孤单的背影在地表水气中被折射的光怪陆离;而在他们面前的,是吉普车绝尘而去留下的一路风尘.
或许没有人真正有足够的勇气去正视那场生离死别.在自然摆布的面前,人总是那么的渺小.
来自可可西里的生死遗言
关于主题
我向来是反感英雄这种字眼的.同样,我也不认为《可可西里》是歌颂理想的英雄主义的教育片.我认为他所揭示的是恶劣的自然环境下人的一种生存状态.
美丽的可可西里却是满目荒芜,这里的生存是残酷的,这里的生存意义已经变成一种复杂的矛盾.艰苦与贫穷刺激起人的物质欲望究竟有多么强烈和可怕，温饱中的人们很难想像.有的人为了生存放弃了当初的信念,而有的人则执着的坚持着那纯粹的信念.比如马占林为首的牧民，本来靠养牛羊为生,却不得已为了微薄的收入参与盗猎,甚至送命;而巡山队员们甘愿付出毕生的心血甚至生命的代价所维持的,也不过是保护藏羚羊这一单纯的愿望.没有人给他们讲英雄主义以及捍卫崇高使命的大道理,也没有人给他们经费,但为了起码的生计和治伤，他们宁愿违法去卖羚羊皮,宁愿伸手向三陪女要!这样的生命选择又何尝不是悲壮的无奈之举呢?又何尝不是忍受着一种心灵痛苦的煎熬呢?
谁忍心苛责他们,哪怕包括那些死在雪山里的无知牧民?只要有刘栋卖羊皮的时候死抓着不放手,从日泰口口声声的"我的羊子"的这些细节,够了,一切都够了.这种生存矛盾充满绝望与哀痛，就象日泰所说的:我们藏族人吃肉,刀口是对着自己的!
真实的往往是最震撼的.
关于人物的关系
无疑,这是一部歌颂男人阳刚之气的壮歌,尽管是以一曲生命的悲歌作为结束.巡山队员同伴之间患难与共生死相交自然不表,我所关注的是逃亡者与追捕者之间角色的转换,就象猫捉老鼠的游戏...从紧张的角逐到生命的平等对望,并不象我想的那般出离愤怒,十几年的对手竟然也能相逢一笑,哪怕是站在死亡的边上.对手不存在了,或许自己的存在也就成为一种质疑.
在绝望的环境下暴露的人性也是最本质的.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大漠中生死对垒的双方,在绝境中也会流露出善良的人性:合力拖车,队员们省下的半个馒头,盗裂者救治肺水肿的队员,日泰在暴风雪中仍然关心着马占林的生死……这一切似乎给基调冷峻的影片添上暖色.当然我明白这一切绝对不属于单纯的好人好事的范畴,因为在生存极限下,不管是敌友,都会经历恐惧、沮丧、焦虑和绝望,也只有相互扶持才能共同走出死亡的阴影.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思考人类的生存状况与基本的人类同情的关系.我其实更愿意把这种惺惺相惜理解为当地山民淳朴本质的体现,因为哪怕是在生死边缘也依然存在着人之间的冷漠无情,就象掉队的洛桑在路边拦车未果一样.他们至少都还算是一群汉子.
这个无人区就象一面镜子,映射出在道德,法律等虚伪的面纱下束缚的人的真实本性.好坏统统表露无遗.
在贫穷的时候,我们是那么的软弱;在自然的面前,我们是那么的无力;为了生存的理由,是那么的苍白.
这部影片,我觉得更有理由叫做<走出可可西里>.在这里,生命脆弱的象一根线,轻轻一扯就断了.而有人却贪婪的不顾一切冲入其中,最后迷失在这里,沦陷在自己无止境膨胀的的欲望中不可自拔.走出可可西里,走出自身的贪念,灵魂才可以得到真正的解脱.为什么不让可可西里成为第二个香格里拉,那个传说中的人间天堂?这样才配的起它童话般的名字.
尾声
可可西里的天好蓝好蓝,蓝的刺痛了我的眼睛. 直面死亡,我又一次对生命产生了由衷的敬畏.
走出有些压抑黑暗的屋子,人顿时被周围的光亮包裹了,略微强烈的光线晃了我的神.一阵眩晕之后,我才突然发现原来今天窗外的天空也是如此湛蓝,太阳也很好,暖暖的撒在身上很舒服.生活原来如此简单而美好.
拥抱生命的感觉真好.
这是发生在一个普通的秋日午后阳光里的故事.
04.10.16
正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