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

1992年上映的美国电影《保镖》是一部成功的商业片，由其时当红的男演员凯文·科斯特纳与女歌手惠特妮·休斯顿主演，讲述职业保镖Frank保护女歌星梅伦Marron的故事。首先这是一部爱情片，其次才是动作片。

不得不说，在电影上映将近三十年后首次观看，我仍旧被剧情吸引，被男女主角深深吸引。实力明星主演，有颜值有演技有剧情有动作，难怪在商业上能取得成功——据说票房位居当年全球电影票房第二位。

看完《保镖》后，我不由想起另一部香港电影《中南海保镖》。后者于1994年上映，故事同样设定在男保镖与其女性保护对象之间，也是一部我喜欢的电影。这两部电影的感情线走向类似，也是从看不顺眼到心生好感再到愿为爱情豁出生命——也许后者的编剧正是受了前者的启发。但它们的感情基调却不同：一个直白，一个含蓄；一个外放，一个内敛；一个完满，一个缺憾。这或许与东西方文化不同有关。

一开始Frank与Marron也正如许正阳与杨倩儿之间，女对男争锋相对。因为在被保护过程中受到人身限制，生活受到影响，所以Marron对Frank看不顺眼。但当Frank在音乐会现场救下她后，Marron便对Frank改观，之后在不断的相处中更是心生好感。接着，Marron抛出种种暗示，又是一起散步又是出去约会，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很快就有了肌肤之亲。在《保镖》中，明显男女主之间的感情线由女主来推进，《中南海保镖》中也是如此。

杨倩儿一开始也不喜欢许正陌，但在他救了她之后，她对他说“对不起”，一切都变了。下雨时杨倩儿为许正阳撑伞，故意踩空让许救她；又问了很多关于许的私事，还开玩笑问许做他的女朋友好不好；送许正阳西装和手表；还引许到房间，想表露自己的心意。故事发展到这里，如果许正阳对杨倩儿也像Frank对Marron那样情难自禁，那么《中南海保镖》就不会成为一部令人难忘的电影。事实上，也是从这里开始，两部电影的风格就明显不同了。与Frank不同，许正阳并没有跟杨倩儿发生点什么，在听她说了“I love you.”之后只是轻轻关了门离开，自己独自到泳池旁烦恼。他不敢也无法回应杨倩儿的感情，只能逃离，这样的处理方式由人物设定决定。

《保镖》里，Frank是一个干脆利落、理智的人。他几乎是毫无挣扎情到浓时就与Marron产生了进一步关系，因为他是自由职业，只需对自己负责，不用受制于政治层面。是否与雇主发生感情的决定权在他手上，而即使真的发生点什么，最多他就不再做这份保镖工作，也没有什么很大的牺牲，或者要失去什么。所以，他在感情世界里是自由的，没有什么好挣扎、痛苦或烦恼。而即使产生困惑，他也能冷静地迅速处理。所以，在与Marron一夜情的第二日，当意识到自己跨界了，意识到此行的目的是保护Marron——掺杂私人感情将会影响他的工作也就尽不到保护Marron的职责时，他快刀斩乱麻，主动提出与Marron恢复到工作关系。当断则断，非常理智，丝毫没有半点拖拉，可以说是非常有职业精神。不过，这多少有点让人怀疑他对Marron的感情。事实上，男女主从看不顺眼到互生好感再到一夜情的过程非常快，似乎还没有经过什么铺垫就干柴烈火烧起来。电影中除了一个Frank看Marron演唱会的镜头外，就再没有哪里暗示Frank对Marron也心生情愫了。这是《保镖》对感情进度表现的一点小瑕疵。

《中南海保镖》就没有这个问题。杨倩儿和许正阳之间的感情是一步步水到渠成发展出来的，非常自然，一点也不突兀。许正阳是含蓄内敛的，话不多，基本不说自己的事，也许是职业使然。但他非常靠谱，给人安全感，却在感情上显得笨拙。当看到视频中杨倩儿一步步向他走进时，他开始惊慌，因为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在知道杨倩儿的心意后，他不知如何反应，离开后又非常苦恼，大半夜睡不着出来吃饼干。许正阳不可能像Frank那样潇洒，他是受命于中央来保护杨倩儿，他是一名战士，有着自己的使命和职责，就是要完成国家安排的任务。正如，他所说“警察出了错还可以再当警察，但是保镖出了错就再也做不了保镖”，所以他处处小心谨慎，也习惯了克制。因而，他的动情更容易面临着内心的挣扎与煎熬，不单单是职业身份的考量，还有有关一直以来的使命。中南海保镖这个身份注定了他凡事要考虑自己的任务与职责为先，私人感情是其次。要他接受了杨倩儿的心意留在香港，离开中南海保镖这个岗位是不现实的。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保镖，也就没有这一层挣扎，最多也是像Frank那样放弃这份工作。不过，我相信美国人来看《中南海保镖》不一定能理解，他们或许会觉得许正阳怎么这么拖拉胆小，喜欢的话在一起便是了，哪有什么好挣扎。如果许正阳真的回应了杨倩儿最后留在香港，这或许就是另外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了。

因为许正阳没有办法正面回应杨倩儿对他的感情，只能用行动来表示。他自愿用自己的身体为杨倩儿挡子弹，弃自己的生命于不顾，已经不能说仅仅是职责所驱使。电影最后的那场武打场面升华了他们之间的爱情。虽然杨倩儿连许正阳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只收到他的一只旧手表。但是整部电影对感情线的表达非常完整，感情线是整部电影最精彩之处，令人惋惜又回味。惋惜的是，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太少，接触时间太短。回味的是他们之间的情愫是如何一步步产生的。

但《保镖》就没有给人一种回味的感觉，因为Frank与Marron的爱情是那么直白与理智，一点缺憾也没有。Frank不内敛，会和Marron说自己的事，也会带她到自己父亲家度假。在一夜情之后可以云淡风轻说我们还是把私人感情和职业分开，连最后为Marron挡子弹也更像是一种职业身份使然，而缺乏私人感情。事实上，在中枪之前他就和Marron讨论过这个问题，说他会为她挡子弹，基于职业精神。虽然我们都知道，但是说出来总是显得浅薄一点。这样的爱情，因为过于直白，倒少了几分回味。就像一个美女，赤身裸体总会比半遮半掩少几分动人。

而且另一方面，《保镖》中的感情线也被剧情的悬疑性和主角的光芒进一步削弱了。《保镖》的故事性远比《中南海保镖》精彩，买凶杀Marron的竟是自己的姐姐，而姐姐竟被自己找来的枪手杀死，杀手竟然是三番两次遇见的前同僚，谜底揭开时我们才恍然大悟。《中南海保镖》一开始就知道杀手的身份，没有什么悬疑性。说到两位主演，惠特妮在片中算是本色出演，她扮演的Marron唱功了得，浑身上下都显耀着光芒；Frank更像是无所不能。两人身上都有强大的主角光环，相比之下，许正阳和杨倩儿就显得普通很多。许正阳说自己除了当保镖，什么也不会；而杨倩儿只是个小学老师，并不是什么大明星。没有悬疑的剧情及主角自身的光环分散观众对爱情的注意力，感情线就成了重中之重。那这种克制不完满得不到的爱情也更能触及观众心中的柔软。正如主题曲《不要躲避我的眼睛》所唱：

不要躲避看穿彼此的眼睛

不要再假装冷静

不要躲避那些急促心跳声

像已说出这是真爱情

愿意豁出生命的爱情

……

旧手表成了杨倩儿对许正阳的一点念想，而他们之间不圆满的爱情也成了观众心中的念想。不像《保镖》，Marron冲下飞机与Frank紧紧拥抱，预示着一个美好未来。我想，正是因为缺憾，所以难忘。

当然，也只有在电影里，不完满的爱情才能隽永。对于真实的人生，还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