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心中, 都有一个前世的故乡. 所谓原乡, 毛姆在以高更为原型的<月亮与六便士>中对这种原乡情结有过描述: "我相信有些人诞生在某个地方可以说是未得其所. 机缘把他们随便抛掷到一个环境中, 而他们却一直思念着一处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坐落在何处的故乡. 在出生的地方好像是过客……而他到了另一个地方, 会神秘地感觉到这儿正是自己地栖身之所, 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家园. " 作为从小生长在秘鲁, 长大到处漂泊的高更来说, 原乡永远是那充满阳光和热带风貌的热情友好的伊甸园般的归宿.
想象一个只会说秘鲁西班牙语的孩子回到自己的家乡巴黎, 听着模样和自己一样的家乡人说着迥然不同的"异国"语言, 小小的心灵会有多少隔阂与抵触呢. 幼年的地狱般天主教教育更是种下了反叛的种子. 每天不断地诵经祈祷. 凌晨早晨上午中午下午晚上. 不断地机械式求告.
他知道, 总有一天他会逃出这个地方, 见一些完全不一样的人, 做自己所爱的事情. 离开这阴郁沉闷的家乡.
加入法国海军是最具有转折性的决定. 被巴西的女人拥抱亲吻, 自己也诱惑过里约的女演员. 大海上漂泊航行, 发现岛屿, 甲板上作画.
生活在别处. 这一句话堪称世界上最伟大的逃离. 名正言顺且理直气壮. 第一次的逃离. 逃离成就了高更.
要提到一次冤案. 社会上, 包括月亮与六便士这本书, 都默认了高更背弃了自己的丹麦籍妻子. 史实告诉我们, 受害者是相反的. 婚姻生活因为高更更爱艺术而显得苍白, Mette的社交之花梦想无法实现. 回到丹麦, 她那时已经靠关系在外交部混得差事, 而高更背井离乡来到哥本哈根陪她, 代理生意做的一败涂地. 她厌恶他, 加之其事业的挫败, 被她的主顾逼迫无奈之下只能离开. 或许将其妻子写成一个遭到背叛的贤妻良母固然能够体现高更义无反顾的热情, 然而说出了事实才能彰显其心路曲折.
还有文森特. 剪下耳垂赠送给陪酒女, 实属妒火中烧的癫狂. 爱情如果肤浅, 表达爱的方式就不用那样残忍深刻. 情况是, 梵高认为, 高更比他强, 他们一起生活的时候高更的才气令他感到窒息, 看那金黄色的房子, 出于他自己又居于他之上. 这才是每次喝醉之后总是要搏斗一番的原因. 而那天追到公园里, 他的手里又恰好拿着一把剪子.
大溪地的生活来的自然顺畅, 如同Panama和Martinique的天生丽质, 是象征着欲望和丰饶的多汁水果.
Abraham, 月亮六便士的医生, 在举例生命的热情时被这样描述:
"...他从甲板上看着这座阳光照耀下的白色城市, 看着码头上的人群. 穿着褴褛的轧别丁衣服的当地人, 从苏丹来的黑人, 希腊人和意大利人成群结队吵吵嚷嚷, 土耳其人戴着平顶无檐的土耳其小帽. 他看着阳光和碧蓝的天空. 就在这个时候, 心境忽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却无法描述. 事情来得非常突兀, 好象得到了什么启示. 他的心好象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突然间感到一阵狂喜, 有一种取得无限自由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好象回到了老家."
这, 我觉得, 才是真正的目的, 最终的归宿.
能够看到的是, 高更用隐居在世外桃源的十年时间, 使我们世俗的眼睛在今天仍被他的画作所刺痛. 美好一直会存在并被放大, 延伸的. 鲜艳明亮的基调, 肆无忌惮的色彩, 简单而原始笔触. 灵感与技巧被运用到了极致. 人们欣赏这种作品仿佛回到了婴孩的懵懂和敬畏.
淋病病毒在他的体内群魔乱舞, 马上就要攻陷心脏的城池. 然而他还是画着, 画着, 瓶子里的吗啡是激情的延续.
这是专为亨德尔的信徒准备的小屋, 沙滩上高高耸立, 清晰可辨. 哈利路亚的音符撞击着热带的海浪腥风, 与不可知的永恒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