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狗

老许，你要老婆不要？只要你开金口，我待会儿给你送来。

那你送来呗！

这段话出自《牧马人》，堪称2019年最感人的台词。

正是它在抖音上的广泛传播，让这部老片火爆一时。

话说谢晋导演在《牧马人》后，还想和小说的原著作者张贤亮合作。

后来他又挑选了《邢老汉和狗的故事》，电影改名叫《老人与狗》。

可惜这部朴实感人的作品上映后被“禁播”。

影片之外，竟“牵”出一个变态杀人犯的刑事案件……

一、

1972年，西北某农村。

年逾花甲的邢老汉，仍过着他孤寂清冷的单身汉日子。

一条颇机灵深通人性的大黄狗，是他唯一的“小伙伴”。

如果用“相依为命”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开春不久，邻省遭遇旱灾，许多人外出讨饭。

有一天，一个后山来的中年逃荒女来到村里。

当时漫天黄沙，狂风四起，女子又冷又饿再也走不动。

邢老汉见状，立马给她红薯吃，还有那热乎乎的面条。

狼吞虎咽一顿美餐后，她感激不尽，主动收拾起碗筷。

做完家务，竟靠墙坐着睡着了。

天色渐晚，没别的去处，只好将就着住下来。

第二天，经同村魏老汉劝说，逃荒女稀里糊涂就留下了。

看得出，半辈子孑然一身的邢老汉极渴望能成个家。

逃荒女吃不上饭，也是被他的诚意和善良所打动。

毕竟，东奔西跑要饭度日实在太艰辛，不如随遇而安。

在队长魏天贵和乡亲们的热情撮合下，两人成亲过起了日子。

看似荒唐的一幕，“真实”上演了。

影片至此的桥段，和《牧马人》很像，都是逃荒女和陌生男子结成“鸳鸯”。

向来寡言少语的邢老汉从此像变了个人似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逃荒女则始终怀揣强烈的感激之情，用她母性的柔情回报着老汉。

她不愿透露自己的真名和家乡的地址，却顺理成章地当了“狗子它妈”。

都说家里有个女人才像家，邢老汉乱糟糟的屋子顿时清爽亮堂了许多。

两人出双入对，干活、赶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尽管现世安稳，但逃荒女眼神里总透着忧郁。

邢老汉急于将她户口迁来，使之能死心塌地和自己过。

只是逃荒女确有苦衷，她家是“富农”成分，不允许跑外面讨饭。

迁户口会暴露身份，可能还将引起别的麻烦。

再说，她有俩孩子，怎能没有思念之情？

说白了，逃荒女是不得已才委身邢老汉的。

感激归感激，她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活着。

除非政策有变化，打消其所有的后顾之忧。

可是这种事，谁又知道呢？

她只能忐忑不安地度日。

二、

转眼到夏粮丰收时节，“外来户”逃荒女和村里人一样分到了钱和粮。

她自然很高兴，说明人家没把她当外人看。

此时，她接到家里的来信，霎时脸色阴沉。

大家也才知道，逃荒女的真名叫匡玉清。

邢老汉仿佛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说不清。

他是队里的车把手，恰好要进城拉东西，三天之后才归来。

逃荒女为老汉准备了充足的干粮，目送他离开。

可等他回来，女人已不见踪影，家里打扫得比往常还干净整洁。

成亲时为她做的新衣服叠得整整齐齐，钱只拿了她应得的部分。

是的，新婚不久的媳妇逃走了！

尽管众人好言相劝，但邢老汉难掩其伤心欲绝的心情。

好比久在井底的青蛙，刚爬上井沿瞅见了花花绿绿的美好世界，又扑腾一下跌入井里。

那种得而复失的绝望，迅速令他更加苍老瘦削，脸上再也没有了光泽。

其实，邢老汉应该早料到有这一天的。

人家是出来逃荒混口饭吃，不是嫁人。

日子一天天流逝，秋尽冬来，女子仍未回家。

没有了精神支柱，他和黄狗的感情愈加深厚。

黄狗的忠心陪伴，让老人总算还能苦撑下去。

可谁知他又面临新的厄运：

县里要求三天内消灭所有的狗，说法是狗祸害庄稼！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老人哪里接受得了？

毫不夸张地讲，打死狗就等于要了老汉的命。

黄狗陪伴老人多年，逃荒女在的时候他们是把它当孩子养的。

狗身上寄托着邢老汉对她的全部记忆，狗也是他活着的念想。

黄狗之于老人的意义，和《忠犬八公的故事》、《导盲犬小Q》等经典影片中的情形同样重要。

邢老汉纵然一万个不愿意，可也不想连累别人，他把喂饱的狗交给工作组处置。

一声枪响，魂归西天。

邢老汉也没有熬过寒冷的冬天。

他终究还是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所有的悲伤和遗憾，飘进那漫天的黄沙，再也没有人知晓。

《老人与狗》不是简单的个人悲剧，更是有着时代烙印的社会悲剧。

离开那个疯狂的年代，很可能就不会发生。

三、

相比故事的感人，电影的幕后还要“精彩”。

1993年，剧组在宁夏外景地拍摄，从3月持续到6月底。

期间，饰演邢老汉的谢添患感冒，以至转成肺炎。

在高烧39度的状态下，硬要坚持拍戏。

他还签了保证书，证明如果出问题和医院无关。

女主斯琴高娃，曾在谢导的《高山下的花环》中演过靳开来的媳妇。

这次担纲女主，一开始的扮相十分邋遢，和真正的叫花子没有两样。

她在拍摄向老汉磕头求告那场戏时，因不停地磕炕沿连头也磕肿了。

不得不承认，老一辈演员的敬业精神，令人动容。

最难的还是拍动物的戏。

当时剧本、场地和演员均已到位，设备租金也开始计算费用。

楞是找不到导演认可的狗，谢晋开出悬赏在社会上广泛“应聘”。

来者虽多，却无一能入导演法眼，看着怪灵气但是不够“有戏”。

最终，宁夏林业科技站前训犬师程鹏带来的狗胜出。

这位优秀“演员”果然不负众望，电影在当年拍完即上映。

只是不久，片子因一桩闻名全国的连环杀人案而禁播：

程鹏杀过6个人，还把尸体全部喂了狗，这得从头说。

此人出身干部家庭，因父亲长期缺席导致性格孤僻。

上学时殴打老师，后由于盗窃入狱，父亲还到监狱训斥儿子。

出狱后他更孤僻，谎称自己在事业单位上班，且和一位女大学生成为情侣。

某日，趁她熟睡，将其残忍杀害，尸体被丢进狗圈。

后来他从林业局偷出一把猎枪，4年间又杀了5个人。

处理手法同前，堪称极尽残忍之能事。

1995年，警方将程鹏抓获，他和他的恶犬均被枪毙。

这个变态杀人狂魔，受到法律严惩。

程鹏（邢老汉替身）和狗在电影中演过角色，《老人与狗》自然就下架了。

或许，片中真实地反映那个年代的诸多细节，才是被“刷”的重要原因。

比如，逃荒女半夜的失声痛哭，黄狗躲在草堆里的瑟瑟发抖，无不是历史的“现场”。

朴实无华的风格，细腻流畅的叙事，至情美好的心灵讴歌，至今看，它仍不失为一部好片：

细思极恐的现实题材力作，戏里戏外的“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