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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he shall ever cross the thresholdof moy
年少时他跨过了这扇门,
Never shall he leave it a free man
自由则再无可能。
He shall be chained to a woman
一个女子会成为他身上的枷锁,
To the end of his day
诅咒至死无改,
And shall die in his chained
终其一生锁链加身。
Prelude
《我走我路》是迈克尔·鲍威尔个人第二部在弓箭手公司创作的电影。在《坎特伯雷故事》在市场与评论界双双遇冷后,迈克尔·鲍威尔本想推出弓箭手公司的第一部特艺彩色作品《平步青云》。这个计划因为政策与工艺技术的问题遭到延迟,迈克尔·鲍威尔派遣了约翰·西伯恩与杰克·加的夫前往美国解决技术事宜。与此同时,迈克尔·鲍威尔把目光投向了埃默里克·普雷斯伯格, 后者在当时创作了一个名为《雾岛》的故事,讲述了一个女孩一心赶往岛上,但却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无法成功的故事。
片名“我走我路”(I Know Where I‘m Going!),从字面上准确而言,是“我知道我要去的地方”的意思,这个颇为口语化的名字取自一首美丽苏格兰民俗歌曲里的开头。
“我知道我要去的地方(I know where I‘m going),
我知道谁会伴我走(I know who goes with me)
我知道我爱的是谁(I know whom I Love)
但亲爱的你知道我将嫁去何方(But the dear knows whom I’ll marry)”
迈克尔·鲍威尔的妻子弗兰基嘴里哼唱的这首舒缓而美丽的歌曲,随即成为了这个女孩与岛的故事的名字。与此同时,迈克尔·鲍威尔也作出了决定,他要到美丽的苏格兰高地与岛上拍摄。《我走我路》中令人印象深刻的岛屿风貌,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迈克尔·鲍威尔早期作品《天涯海角》。高低起伏的海岸轮廓,淳朴幽默的民众风情,诘屈难懂的本地方言的使用,这些因素都反复出现在这两部电影当中,自然主义的风格成为这两部电影的显著标识,一种浪漫与梦幻的氛围如轻纱般笼罩在这两部电影的画面当中。
虽然这两部作品同为情节剧电影,但《天涯海角》中对“逃离”命题的书写更像是一次迈克尔·鲍威尔的人类学影像考察。而在埃默里克的故事里,主角琼安·韦伯斯特的旅程则更像是一次经过高度抽象化的直线式的朝圣之旅,一个纯粹的苏格兰风景下的爱情故事。
爱与不爱:一个风景爱情故事
在《我走我路》中,埃默里克·普雷斯伯格展现了极其稳定且有效的剧作风格,这种出色的风格使得这部片子在业内有着不错的口碑。在迈克尔·鲍威尔与埃默里克·普雷斯伯格第二次美国之行中,埃默里克·普雷斯伯格受到了派拉蒙公司的剧本部门的邀请。在那里他发现这个部门专门留存了一份《我走我路》的拷贝,这个拷贝专门被用作范本,向公司的剧作家们展示一个出色的剧本应如何建构。
伊恩·克雷斯蒂曾强调《我走我路》在叙事上遵循的线性模式,认为这是《我走我路》与《坎特伯雷故事》之间在叙事上的分野。而学者汤姆·甘宁也看到了相似的模式,他将这种方式与博尔赫斯的“分岔的小径”做类比,“在整体的叙事上,《我走我路》一直保持着主角行动与目标的不变,但在故事的推进方面,则如博尔赫斯所言,走上了一条分岔与弯曲的道路。”在我看来,这种分岔是一次刻意制造的平衡,体现了埃默里克·普雷斯伯格在故事处理方面的思虑:如何在将剧作进一步类型化以符合观众审美的同时,努力地保留故事原有的趣味性与独特性。
毫无疑问,《我走我路》可被看作一部标准的爱情戏剧电影。这部电影巧妙地运用了各种爱情喜剧的类型要素,并在此基础上有所发挥。在情节设置上,这部电影沿用了欢喜冤家的设置方法,女主角琼安·韦伯斯特强烈的登岛需求与男主角托奎尔·麦克奈尔为了安全的劝阻形成一种反复且不可调和的冲突。诸如琼恩拒绝与托奎尔同桌进餐后,夜里窗边的点烟段落,以及琼恩拒绝进入舞会,却最终被舞会征服等情节,都符合爱情类型电影的常见模式。在冲突过后,一种调和机制会出现,两人的情感羁绊并在这一过程中不断加深。
苏格兰热情却朴素的民风与琼恩的自我保护机制之间,也建立了一种有趣的喜剧关系。通过展现女主角的不适与顽固,观众与主角之间得以建立起基本的代入关系。但琼恩对于本地风俗的夸张反应与坚定的拒绝态度,又使得这部电影获得了不俗的喜剧效果。譬如,在公交车上,奇洛伦本地人正讨论着琼恩富有的未婚夫在海边建了一个游泳池的荒唐行径,但出于保护欲与尊严,琼恩却坚称这是无可厚非的行为;在打电话后,接线员无法找开琼恩的大面值钞票,琼恩直言这里的人太穷了,但男主却辩解这里的人只是没有钱(也不需要钱)。这种剧情的设置对应着早期喜剧电影中常见的“乡下人进城”类型模式,通过运用类似的陌生化手段以及身份与情境错位的方法,使得这个爱情故事变奏为一个关于“城市女孩进乡村”的喜剧故事。
然而,当我们进入《我走我路》的主题讨论,我们会发现,这个爱情故事并不致力于满足观众对于主角最终能否获得爱情的浪漫幻想,在悬念的处理方面,迈克尔·鲍威尔与普雷斯伯格也显得缺乏兴趣。奇洛伦岛以及富有的伯爵在这部电影里显然是一个并不被人在意的麦格芬。假如我们将《我走我路》与1940年希区柯克的《蝴蝶梦》进行比较时,我们会发现两者之间形成了有趣的对照(尽管普雷斯伯格并没有在创作时并没有对《蝴蝶梦》有所参照)。在我看来,《我走我路》更像是一部轻松愉快的《蝴蝶梦》的姊妹篇。在影片开始,琼恩有着与德文特夫人相似的,对奇洛伦岛(曼德利庄园)的执着追求。然而,随着剧情的展开,琼恩,这个潜在的德文特夫人,却因为风暴始终没有到达她心中的曼德利庄园(奇洛伦岛);而丽贝卡的可怕诅咒变成了莫伊城堡中可爱的爱情誓言;恍惚阴郁的德文特先生也没有出现,代替他的是一个体贴坚强的苏格兰人托奎尔。
因此,我们会看到,《我走我路》是一次带有浪漫主义色彩的个人选择讨论,而不仅仅停留爱情选择的层面。在线序的叙事过程中,观众的同理心不断加强,女主角琼恩的出轨选择也在这次讨论中被彻底的合法化。这种合法化既体现了鲍威尔与普雷斯伯格在利己主义与浪漫主义两个命题之中的偏好,也暗含着战后的融合情绪。
走与不走:阶层话语与女性身份
琼恩的旅程包含了两个动机:成为奇洛伦岛的女主人,以及躲避战争。在这两个动机里,成为奇洛伦岛的女主人是琼恩出发的首要目标,也被视为琼恩与从未出现的化工大王罗伯特贝林杰之间的爱情见证。这两个动机的差异也表现了时代精神的变化:在战局既定之后,阶层重塑的话语开始取代战争话语,成为时代主流。
琼恩与他那个银行职员父亲的对话就展现了这种阶级重塑的焦虑。在席间,琼恩展示出他为进入上层阶层的准备:精致的妆容,挑剔的要求(要求换掉冷掉的汤)、以及果断的态度(刚刚通知父亲结婚事宜后就马上赶往车站)。而琼恩父亲则对这次跨越阶层的举动感到不安,先是对这桩婚事表示反对,但发现无法改变琼恩的决心后,又反复提醒琼恩要注意自己还尚未成为贝林杰夫人,还彻底未成为上流阶层的一员。
这种阶层的焦虑还体现在之后的旅程当中。温蒂·希勒颇具层次的表演也成功展现出琼恩身上的困惑。在面对奇洛伦岛民的态度中,琼恩反复地强调着自己未来贝林杰夫人的这一身份,并力图与奇洛伦岛民与对自己给予帮助的男主角托奎尔划清关系。这种举动反映了琼恩身上的两种焦虑:对自我未来处境(能否跨越阶层)的不自信,以及对自己周围环境所代表的传统层级的恐惧。
将琼恩与贝林杰的爱情转置为琼恩对上升阶层的渴望的做法,无疑为琼恩在结局中的选择提供了道德与伦理的支撑。琼恩对托奎尔的爱慕,既是一次对浪漫主义的回归,也是一种对自身社会身份的逃避与反叛。至此,女主角琼恩的目的地发生了偏移:从走向代表上流社会的奇洛伦岛变为走向代表苏格兰的田野与传统的奇洛伦岛。对战后阶层固化与利己主义横行的现状,迈克尔·鲍威尔与普雷斯伯格给出了一个颇具出逃意味的答案,
与《金屋泪》等充满社会寓言意味的情节剧不同,《我走我路》并不期望通过渲染阶层差异中的悲剧色彩来完成自身的戏剧功能。事实上,这更像是一个童话故事。这个故事讲述了一个代表着利己主义的中产阶级女性是如何被苏格兰的传统风光与民俗所改造的故事。学者娜塔莎·蒂埃里将这种现象看作一种女性欲望的禁忌。p230当琼恩的真实欲望分别受到来自托奎尔的影响,以及遇到象征着生命危险的天气的阻碍时,她的欲望似乎被证明是一种非法的欲望。琼恩对托奎尔的选择在电影中被塑造成一次出于美德与爱情的女性自由选择,但实则是一次隐晦的被传统社会道德裹挟下的必然之举。
因此,当我们将目光放到弓箭手公司其他著名的女性,诸如《谪仙记》中纯真善良的海塞尔,《黑水仙》中信仰动摇的修女克劳达,《红菱艳》中面对事业与爱情两难的维多利亚·佩吉(面临相似选择但最后却被毁灭的女性形象),我们会发现这些角色在某种程度上都承载着价值输出的功能,女性角色从来难以得到真正的自由。在迈克尔·鲍威尔的视角中,女性的选择往往代表着一种价值正确的社会传统道德倾向,而女性的命运也对应着社会道德的审判结果。
这或者是迈克尔·鲍威尔戏称埃默里克·普雷斯伯格为反女权主义者的原因。在我看来,这并不代表着这些作品的叙事当中存有某种物化女性的倾向,相反地,迈克尔·鲍威尔电影中的性别处理更像是一种象征行为。从叙事范畴而言,迈克尔·鲍威尔的电影并没有超越现代主义的话语体系,他一直坚持于建构与呼唤英格兰的传统文化与内在精神。迈克尔·鲍威尔个人对于英格兰传统价值的珍视,在叙事当中被转换成对女性形象的讴歌,女性的选择往往代表着作者个人对于英格兰未来道路的选择,即回归英格兰的信仰与传统。
有此,也不难理解迈克尔·鲍威尔与普雷斯伯格将重拾信仰的重任交给修女克劳达,并让琼恩选择回归代表着田园牧歌生活的托奎尔的怀抱。一种源于生活的女性思考在大荧幕上被修改、转置,成为他国族书写的重要部分。
留与不留:苏格兰风景与民俗图解下的国族探讨
在《我走我路》当中,迈克尔·鲍威尔延续了《坎特伯雷故事》中对风景的强调,试图让风景与空间成为这个爱情类型叙事中的重要部分。风景所象征的心理隐喻随处可见。
白雾。在女主角琼恩初到奇洛伦的码头的场景,白雾反复萦绕在画面之中,这种白雾既象征着琼恩前途的未知性,也代表着琼恩对奇洛伦岛的强烈陌生感。
城堡。在前往电台的路上,琼恩与托奎尔路过了一座高耸的苏格兰高地城堡。这座城堡既包含着托奎尔对家族诅咒的恐惧,也唤起了女主角对这片土地与传说的强烈好奇。
海浪与瀑布。在琼恩的路途上,反复穿插着海浪与瀑布,镜头中的水流越发变得凶猛与激烈,强烈地预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以及琼恩内心的不安。琼恩执意出走之日,海浪化为漩涡,形成了强烈的危险,也代表着两人内心中的情感挣扎。
山地与高坡。抒情的空间,与鹰一起代表着瞭望的姿态。当琼恩执意出走时,托奎尔在山上发现了琼恩,意味着即将到来的危险与托奎尔的担忧。
地理叙事的元素不断地指示着两位主角的心理线索,并借此不断推进剧情线索的发展。与此同时,地理空间的展示也塑造了极具浪漫主义的画面氛围,对山地以及结尾部分漩涡海浪的描绘,不禁让人联想到著名英国风景画家透纳的作品。
与此同时,苏格兰本地的民俗也在这部电影中得到了充足的展示,进一步扩充了电影的叙事空间。在金贝尔的钻婚典礼上,苏格兰舞蹈展现了其独特的魅力,苏格兰人舞会上的热情成为男女主角之间的谈资,也为托奎尔创造了进一步接近琼恩的契机,这段难忘的经历甚至发展成琼恩的幻觉,使得琼恩再次对自己的旅程终点产生怀疑。而鹰猎文化也作为英格兰浪漫主义精神的代表,在剧情的最后部分唤起了托奎尔对琼恩的关心与注意,使托奎尔决心以骑士般的姿态与琼恩共赴险境。结尾部分的诅咒话语则组成了这种民俗的另一面。这是一种沃尔特·司各特式的诅咒。在这种书写方法当中,人物命运以颇具神秘主义的本土传说展开,也因这个传说而终结。石板上的文字与画外音用一种宿命论的语气来宣布这段爱情的命运,以戏谑的方式来解开所谓的麦克奈尔家族的诅咒。
假如说天气是阻隔琼恩,使她无法顺利到达对岸的客观原因的话,那么苏格兰旖旎风光与神秘民俗则共同构成了琼恩接近并选择托奎尔的主观因素。来自英格兰曼彻斯特的琼恩与来自苏格兰奇洛伦岛的托奎尔的结合,可被看作是两种具有亲缘性的民族文化的对话与融合,这代表着迈克尔·鲍威尔对于苏格兰文化乃至不列颠文化的一次探寻与溯源,也代表了鲍威尔对于两种民族文化的融合与建构英国国族认同的渴望。这种方法一直延续到《平步青云》当中,在里面,美国女性与英国男性的结合成为讨论的焦点,并最终上升到英美关系与历史渊源的探讨层面。
——摘自自己的毕业论文,很喜欢MP的作品,论文也做的MP,欢迎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