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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头,安德斯离开戒毒所的时候,他将自己一双翻在地上的运动鞋整理好,归回空位。
街头漫步的独白我也看了很多遍,他提到母亲:她教我永远要用牙线 要把东西摆回原位。
三十岁,他的过去将他塑造今天的模样。安德斯说,他们对姐姐比对我严厉。安德斯说,我就是个被宠坏了的混蛋。
安德斯对汤马斯说,如果最终是那样的结局,我希望你知道那是我的选择。
汤马斯说,那你的父母呢?安德斯说,不知道,大概他们会以为是吸毒过量。
在面试得到消极反馈之前,在姐姐回避见他之前,在前女友的聚会上被另眼相待以前,在酒后与蜜娜调情被拒绝又偷了来客的钱被她撞见之前,在酒吧被无情指出自己就是个混蛋之前,在弹奏钢琴曲却总是出错之前,他就已经决定了自己的结局。
安德斯是来告别的。
选择死亡也许是一种逃避,也许是一种绝望,但我想有时也许是出于自尊。
酒精是诱惑,毒品是诱惑,有了钱就想买海洛因,但也并不快乐。我有很长一段时间被同样的问题困住了。我很难理解在这种糟糕的世界里怎么会快乐,看着许多快乐的人,我觉得他们都是傻子。但在快乐的傻子以外,很快就认识了并不傻的人,也很快乐。安德斯问汤马斯,但你们很快乐,你们不是傻子,对吧?
安德斯始终没能跳出这个圈子。他的傲慢与自尊最终把他推向死亡。
如果一个人无法成就自己,无法再获得快乐,能结束生命也是证明自己决断力的方式之一。面对死亡是需要勇气的。
也许是加缪的论述,记不清了,谈到人为了摆脱不能反抗的命运而选择自杀。
但,是不是有时候选择结束正是顺应了命运呢?
父母恰到好处的疏离,良好的教育,挑剔的品味。然后是毒品,然后是与亲人爱人友人逐渐远离。
他看着陪他度过生命最后时光的女孩,二十岁出头,还在医学院读大学,不敢相信他没有工作。她天真地笑着,她有虎牙,她和他接吻,她载着他骑车,二氧化碳飘散在那个凌晨,他环着她的腰闭眼穿过。他带他去回音场,另一组男女绕着他们在圆形广场上逆时针骑车,为安德斯的生命倒计时。他们跳下泳池,他脱鞋时栽倒在台阶上,于是他只是坐下来,看他们游泳。她呼唤他,他平静地微笑着,发呆,目光逐渐涣散,但他并不下去。
奥斯陆八月三十一日的太阳升起来时,他揣着将结束他生命的毒药一路走回家。
这影评写的不怎么样,我现在很难静静地完成它。但我很少与一部作品能建立这么深的联结,我一遍遍地看,陪安德斯度过生命的最后一天。最后看他回到家中,我几乎觉得那就是我的家。
不过话说回来,我最后是怎么获得快乐的。方式很简单,是放下自尊。学会明白其他快乐的人并不都是傻子,学会理解世界,学会靠自己。父母没教的事情,也还有机会靠自我学习完成,学会不要把事情怪罪到别人头上去。谦卑地聆听世界。
但是很奇怪,我依然能与这部电影有强烈共鸣。提尔导演实在很擅长捕捉细腻的情绪,在他的作品里有普遍的这种风格,那些动人的小细节遍布全片。
反复看了很多遍,发现有小彩蛋。
片头的墙上有Iselin和Anders的照片,就是安德斯和他生活中的妻子伊瑟林的照片。
所谓的奥斯陆著名景点回音场,就是《重奏》里史达尔住所附近的那片公园。
最后是街道上的独白:
他教我骑车 划船
如何超速20%而不疲累
50骑到60 90骑到108
她用英语讲大人的事
她教我永远要用牙线 要把东西摆回原位
他们讨厌保守主义 但过了很多年才买了录像机
他们两个都是奥斯陆人 记得那些我们经过的地方
他有点耳背 还要坚持听荒谬剧
“你觉得哪个最好”
“你绝对要吃生蚝”
他们认为知性上的成就要优于运动上的成功
他们同情要保护个人隐私的名人
他们让我成为挑剔的读者 修辞太弱的就报以轻视
但我带谁回家他们都热情招待
他们从不错过晚间新闻
他做了个测验 骄傲地告诉我们 他有艺术家性格
他说凡重视军旅经验的人都很笨
她对吸毒持宽容的态度
他希望禁止在公园里烤肉
民主是最佳选项
她觉得碧姬芭杜应该去帮助人 而非动物
他们尊重我的隐私 也许太尊重了
他们教导我宗教是虚弱的 我不知道我是否同意
他们从没教过我烹饪 或建立一段感情
但他们看起来很快乐
他们从没告诉我友谊怎么消失的
直到朋友形同陌路 徒留名字
他们容许我对食物挑剔
她说我可以照我想做的
自己决定想当什么人
想爱谁 想住哪
他们会永远帮助我
他们对姐姐比对我严厉
我从未觉得对一部电影如此亲近过,很多个时刻它都以奇妙的方式安抚了我。所以,就先草草写下这个影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