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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电影若以类型角度分别,它应该属于犯罪电影。这部电影最大的特色,是一种复古式的环境设定。而且这一犯罪环境,不同于主流的警匪和其此类型之黑帮片,是在一个隔绝社会的空间发生的。这使笔者联想到今年上半年所上映玛格·罗比(Margot Robbie)主演的《终端》(Terminal, 2018),该部电影设定在一个火车站附近的环境,让两位女主角对曾经伤害她们的人们作精密的复仇计划执行。这一篇文章要论述的电影《皇家酒店谋杀案》(Bad Times at the El Royale Hotel, 2018)的犯罪环境非常相似。
以下将分节针对电影的艺术特色和内容中所表达之内涵,作重点笔记式的分析。
一、艺术特色
这部电影最为明显突出的艺术手法,便是作为偷窥视角的摄影手法。是因为电影故事中的主要空间— “皇家酒店”(El Royale)的主要特色,除了是跨洲的地点之外,便是一种“变态型”(pervert)偷窥和监视,偷拍各个曾经入住的社会名流和政治人物的私密生活的酒店。这是一个被冷落并被遗忘的,又是因为各种政治与社会斗角权谋而设立的“娱乐”空间。
继续谈论“偷窥视角”的摄影手法,与皇家酒店以各个客房的镜子监视和偷窥空间相关。在电影最开始“菲林神父”(刚被释放的劫财犯人达克假扮)的弟弟菲利斯(Felix)在镜子前整理仪容,直至被枪杀而死一段就有明显的提示。另外,在剧情推向高潮之前,许多酒店房里的谋杀案件,几乎都是用一种偷窥的角度给予整件事件信息的补白,如艾米丽(Emily)杀死被委派到皇家酒店探查一件案件的警官苏利文(Sullivan),便有酒店管理员迈尔斯(Miles)在“偷窥走廊”的视角和黑人歌手达林(Darleen)从门外背后的视角观察。
除了视觉以外,在听觉上电影也是作了借音乐旋律和节奏作为主要情节巅峰的氛围渲染和部分事件发生的掩饰,以助剧情的推动。前者如酒店酒吧的自动唱片点唱机,在剧情巅峰之处,也就是比利·李(Billy Lee)要对皇家酒店里的人们进行游戏式性命支配时候,作各个重点分节的标点符号。就是在换唱片(换一首歌)的时候,他就要对赌桌前的四个人发号他自以为神圣的命令了。后者则有如“菲林神父”在达林房间里要找回其弟所藏的钱袋,为了预防“偷窥镜子”背后可能在监视的人发现,她用歌声和拍手的节拍掩饰“菲林神父”敲钉子的声音。
由于时代背景是六零至七零年代左右,所以音乐几乎都是当时的一些流行歌曲。皇家酒店的各式各样的器具和摆设,与其中不断穿插的曲目,使电影充分地表现颜色及声音上的复古风格。
前面讲到这是一部被设定在与社会空间隔绝的酒店的故事,在外在叙事上它确实是与外在世界互不相干的,然而它却间接地透露皇家酒店以外的社会信息。所以这部电影,是在一个小环境讲一个大时代的状况。在皇家酒店前台上的电视,便在苏利文警官和黑人歌手达林经过的时候播报了关于谋杀、屠杀和战争新闻,透露了当时美国所面临的社会和政治问题。它们不是无意义的,而是时代关键的潜在信息。这些被透露的时代状况,便顺利地将电影里各个人物的犯罪行为和心理合理化。比如曾经出身印第安纳州(Indiana)并经历过战争的迈尔斯,是一名枪法精湛的军人;在歌坛上被白人上司羞辱,为白人主流歌手唱和音的黑人歌手达林,对说谎和心怀歹意的人心思极为敏感;杀人不眨眼且正在逃亡的艾米丽,是与妹妹罗斯(Rosie)在家暴环境中长大的女孩。在这些角色的行为和性格中,便是战争、政治和社会(种族、家庭)的状况投射。
另外还有其中的反派人物比利·李,将在下一节作详细的论述。
二、内容:信仰与罪恶
在比利·李收到了罗斯的密报,闯进了皇家酒店玩弄其中四位角色(艾米丽、迈尔斯、达林和“菲林神父”)之时,达林便对这位对他们有杀意的人勇敢直言:“我知道你们这样的人。你们说很多话,而且认为自己身置到某种信仰。不过真相是,这些人只想和任何人(他的信徒)上床。”(原文:He talks so much he thinks he believes in something, but really just wants to fuck who he wants to fuck.)
一. 信仰玩弄者
比利·李是一个在混乱时代,借各个信仰迷茫的人们对各自所身处的环境的失落情感,建立并宣扬自己靠比例完美的外貌和无政府主义思想言辞的信仰。所以他的追随者当中,绝大部份是年龄和长相青涩的少女,以及在无政府状态环境中迷茫的伤者和流浪者。追随他的人会无比忠诚,是因为其乐意给予的“恩赐”。对少女们而言,是“今晚和我一起睡觉”;对那些失落者而言,是那些听起来非常好听的“神—对/错”的精彩演讲。他将两个迷恋他神般形象少女的争夺性斗殴,形象化的比喻:他作为讲话的“神”,眼睁睁地以玩乐的心态观看借他的发言(将恩典赐予其中一方作为利诱)而挑动世上所谓的“好”和“坏”的争理,来比喻他们看许多政治和社会中两极化的声音,借此满足在场失落者对时局讽刺批判的欲望。
不过就如达林所讲,比利·李所建立的无政府状态的“世外桃源”,只是一种满足个人作为操纵者和性欲的手段,而不是他想要改善他人生活状态的意愿。本意不是帮人解脱,而是借他人的嗔恨来形成信仰。而且他对清醒的反叛者艾米丽和达林所强调权威的方式,是以逼人选择的玩乐姿态达成的。
二. 身份失落者
另外,在这样迷茫的时代环境下,不免有许多身份、道德和生命价值观迷失的人。在皇家酒店中聚集的七个人,几乎就代表着该空间的典型。苏利文警官是一个对任何犯罪现象都不愿无视的理想主义者、比利·李是借悲剧人物的生命信仰作玩具的恶劣玩家、迈尔斯是在战争中杀人无数并正在寻求告解的宗教道德失落者、达林是在种族压迫环境一个自我保护欲过于强烈却无能为力的自卑个体、艾米丽是对整个时代和各个权势环境透析的理智逃亡人、其妹妹罗斯则是盲从信仰教条的傀儡群众,还有“菲林神父”则是一个社会秩序纷乱制造的犯罪者,同时是一个未来将会失去关键记忆失智者。
三. 身份、道德、宗教与生命价值的重新确立
“菲林神父”这一角色的身份模糊和失智,恰好是这一部电影对这个时代的人们在身份、道德和宗教信仰的失焦状况中,所给予的一道答案。迈尔斯在“菲林神父”发现了他私人空间里的十字架项链后,便一直要“菲林神父”听他告解赎罪。他并不是真的神父,他对告解的渴望使当下的“神父”和事后得知其真实身份的迈尔斯形成了矛盾。不过最后在迈尔斯为了解救达林和“神父”,杀死了比利·李,导致失去信仰依靠的罗斯刺杀了自己。“神父”一直不愿为迈尔斯告解,不仅是因为他并非真正的神父,而是他本身亦是劫财喝酒的戴罪之身,他本身也在面对道德和宗教的自我质疑和自我谴责。然而最后他还是以“神父”之名,为迈尔斯作了生命结束之前的告解。这对“菲林神父”和迈尔斯两人来说,是个人身份和生命价值重新定义的关键时刻,也是电影对迷茫时代中各个身份失焦的人给予的答案:在这个时代,人们或许生在破碎的原生家庭和困顿的时代,如迈尔斯的童年和作为受支配的杀人武器,但是一个人的生命价值和结果并不是基于与生俱来的背景和过去,而是当下和未来自己对这些“预设”和“曾经”的省思和道德判断。一个曾经犯罪的人,可以作一个神圣的宗教代言人;一个受他人支配却承担多重道德压力的人,可以自主决定自身的行为医院;一个身份失焦的人,可以重新定义自己存在的价值。
三、小结:伏笔作为电影叙事的始末
苏利文警官除了是诱发后续犯罪事件的关键人物,他也是一个故事中的伏笔。即是苏利文警官一早被委派到皇家酒店处理的案件,是不是有着落了?或者着重的本就不是这件事?还是它的答案就是那卷在电影里始终没透露,只在各个角色的凝视后惊叹的影带?如本部电影,它想表达的是这个环境里各种凸显人物和社会现象,用的却是个人在事件以外的态度和反应去表述。如迈尔斯不愿意再杀人,是因为他经历了让他在信仰中迷路的战争、如达林的直觉精准,是因为经历了歌坛潜在的阶级和种族意识、又如比利·李建立帮派和思想信仰的猖狂,是因为整个社会环境和时代的政权质疑。苏利文警官被委派处理的案件,关键大概就是那卷影带。他因为介入艾米丽和罗斯姐妹的事情,作为一切的起始诱因,面临的是死亡的结局。后来影带被烧毁,也是整个伏笔叙事中人物的句点。
酒店里的事告一段落了,达林和达克(“菲林神父”)继续了踏进皇家酒店之前所计划的生活。可是那些在酒店柜台上电视不断插播的社会和政治新闻,在这个酒店以外的国家环境,却仍然需要面对。
这个故事设置在一个“Outskirt”(郊区),而且是一个州与州跨界(加利福尼亚州与内华达州)的酒店,从电影开始大家入住的时候便在他们的行为和对话之间可以发现“区域”和“分界”的概念就一直有意无意地被强调:达林和“菲林神父”的对话,还有迈尔斯在介绍入住选择的时候。直至结尾,迈尔斯是在分界的界限上死去的,它可能还意味着某种除了上述所说的“隔绝”和“模糊”空间之外的隐喻。我想如果我对美国或者这个时代的美国多点认识,可以回头再观赏,进而以个人的理解详细分析这部电影的各个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