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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门》电影剧本
编译/王霄飞
序幕:
外景。国联会议厅外的长廊,白天
身着西服的年轻人鲁克斯走入长廊。他从怀里掏出手枪,检查了一下,又别入腰间。
他沿着长廊继续行走。
推出片名:《阿门》。
内景。国联会议厅走廊。白天。
鲁克斯走进宽敞的走廊。
主要演职员表。
内景。国联会议厅。白天。
演讲厅前方侧面的一排旗杆上,挂着不同国家的国旗。
演讲台前,主题发言人正在演讲——
发言人:……今年——也就是1936年世界范围内的重大问题。因此,今天……
鲁克斯向演讲者和主席台上的贵宾发放传单。演讲被打断。
主席台上有人站起身来,大喊:警卫!警卫!
鲁克斯把剩下的所有传单抛向台下观众,大声说道——
鲁克斯:我叫史蒂芬·鲁克斯。我是一名犹太人。在德国,犹太人正在受到迫害,但全世界都视而不见!
鲁克斯拔出手枪。有的人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有的人躲到了桌子底下。
鲁克斯:在我看来,没有其他的方式能够触及人们的心灵。
年轻人向自己的胸口开枪。
在妇女的惊呼声中,全场起立。
外景,马路上,白天
一支乐队身着整齐划一的制服,打着纳粹的卐字旗,边奏乐边前进。几个小孩挥舞着小卐字旗,向乐队跑去。马路边、阳台上的人们,也挥舞着大大小小的纳粹旗帜。
一位臂上套着卐字袖标、单目失明的老人喊道:“我们就要打到英国了!”
几个智障患者也爬上墙头看热闹。
智障患者被赶下墙头。
外景,智障患者疗养院大院,白天
智障患者排成一队。队列的尽头,几位医生在一一审核病人的体检记录。
智障女孩贝莎手捧体检表格,微笑注视着杀人医生,医生回报以看似善意的微笑。
内景,缝纫车间,白天
裁缝:行个军礼吧!
库尔特·格斯坦将右手抬至肩头。
裁缝:正式的那种!
格斯坦将右臂向斜上方伸出,但是手臂是弯曲的。
裁缝伸直右臂,为格斯坦示范。
格斯坦也伸直右臂。军服袖筒的腋下部分裂开。
裁缝一边帮格斯坦脱下军装,一边说——
裁缝:格斯坦中尉,看来您不得不再来一趟了。
外景,大客车上,白天
修女给智障患者们喂药。
修女:张开嘴。你也张开嘴。
智障女孩贝莎吃药。她怀里抱着自己体检记录的档案袋。
客车拐进屠杀智障者的大院。
内景,白色瓷砖的房子,白天
在修女的帮助下,智障者脱光衣服。
智障者鱼贯进入一间小屋。贝莎经过小屋门口的时候,有人嘟囔了一句德语,伸手想把档案袋拽走,但是贝莎紧紧地把它抱在胸前,不肯放手。
智障者紧紧地挤在这间小屋里。
贝莎松开了手,档案袋掉在地上。
修女和穿白大褂的人走出房间,穿白大褂的人把小屋的门随手关上,然后向室外一个蓝衣人挥手。
外景,房子外面的草坪,白天
草坪上摆着一台旧发动机,喷出废气。
一根粗管子,一头伸进智障者聚集的小屋,一头扔在草坪上。
蓝衣人把草坪上的管子拾起来,接到发动机的废气排放口上。
内景,净化研究院的教室,白天
格斯坦(站在讲台前):化学物质可以用来杀死寄生虫、净化水质,进而防止疾病发生。我们把衣物、毯子、床单等物品摆放在一间密封的房子里,然后从室外的开口导入氢氰酸气体。这是氢氰酸的化学式。
台下穿黑制服的军官:我们需要自己制作氢氰酸吗?
格斯坦:不用。研究院会提供给我们的。(拿起一本小册子)所有相关资料都在这里。这东西属于危险品,所以一定要尽可能遵循里面规定的配方比例、反应时间等等细则。(放下小册子)现在谈一下水的问题。部队用水,一定要进行系统处理。
台下提问:假如我们发现水无法饮用,该怎么办?
格斯坦:处理以后,就可以饮用了。
党卫军高官、净化研究院院长走进教室。
院长:一个斯拉夫佬喝得进去,一个人可能就喝不进去。
正在听课的众军官轰笑、起立。
院长略微一摆手,说道——
院长:坐!我们的所有战场都是捷报频传,和细菌作战也不应当例外。格斯坦博士,请继续讲吧。
格斯坦:我们继续上课。刚才提到,全部的水都应该系统处理……
一身着西装者(轻声问院长):是由他来负责这个项目吗?他刚刚参加党卫军,未必可靠吧。
院长:这东西就是他发明的。要不是我和他父亲熟识,还留不住他呢。
外景,马路上,白天
卡车驶过,上面满载着拥护纳粹的狂热青年,高唱歌曲,挥舞着纳粹旗。
格斯坦在路边走着。他遇见接他的父亲老格斯坦,两人握手。
格斯坦:爸爸,我接到电报就从维也纳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格斯坦:上帝把小贝莎带走了。请进来吧。
两人进入一所房子。
内景,贝莎的父母家,白天
贝莎的画像。
格斯坦走进房间。望着贝莎的照片,格斯坦的妻子在一旁啜泣着。
格斯坦夫人:这是她留下的所有东西。
格斯坦和妻子拥抱。
格斯坦和贝莎的父母握手,以示慰问。
格斯坦:发生了什么事情?贝莎得大病了?
老格斯坦从贝莎的父亲手里拿过贝莎的死亡通知书。
老格斯坦将格斯坦引到一旁。格斯坦夫人也跟了过去。
老格斯坦:信里面写的是,贝莎死于感冒引起的肺炎。
格斯坦:疗养院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们?
老格斯坦:为什么?这是战争期间。为什么修女们不能让那些亡灵起死回生?
格斯坦:贝莎是我的外甥女!研究院里的药物能治好她的病!
老格斯坦:噢!我在研究院的朋友对你的工作评价很高。听说你在对付病菌上有一手。
格斯坦:我在竭尽全力报效祖国。
老格斯坦:你加入党卫军,我很高兴。虽然在这个问题上你的妻子和我意见相左。
格斯坦:我俩还有些事情要办。
格斯坦与妻子一同离开。
外景,举行贝莎告别式的花园,白天
人们排队给贝莎的遗像献花。
轮到格斯坦了,格斯坦把一枝花交给抱在怀里的儿子菲利普——
格斯坦:菲利普,给你。
菲利普把花放在贝莎的照片前,顺手行了一个纳粹军礼:“嗨!”他喊道。
格斯坦(连忙拉住菲利普正在敬礼的右手,轻声却坚决地说):快别这样!
菲利普:为啥不行?
老格斯坦(走过来):为什么没穿军装?
格斯坦:悼念死者,总不能穿工作服吧。
格斯坦把孩子交给老格斯坦抱,自顾自走开了。
老格斯坦夫人(对老格斯坦说):库尔特一定对贝莎的死很痛心。那可是他唯一的外甥女呀。
老格斯坦:他要多久才能缓过来?
老格斯坦夫人:我说不准。
老格斯坦(问菲利普):你知道吗?
菲利普摇摇头。
贝莎的父母把格斯坦引到花园的一角。
贝莎的父亲(对妻子说):和他讲吧。
贝莎的母亲:据说,全国有成千上万这样的例子。
贝莎的父亲:这些人的死因,残疾人管理部门只给出了两种解释,也准备了两封不同的正式信件,一种解释说得了心脏病,另一种是肺炎。我听说这都是党卫军干的。
格斯坦:我不信他们会杀害儿童。
贝莎的父亲:你应该知道的,党卫军什么都干。
格斯坦:我的工作是杀死细菌,净化水质。我不会做出任何违背自己良知和信仰的事情。
贝莎的父亲:如果你发现任何线索,请一定要和我联系。
格斯坦:我跟这种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贝莎的父亲:但是,作为基督徒,我们不能容忍杀害智障者!
格斯坦:你想让我怎样?
贝莎的父亲:抗议!
格斯坦:谁会去抗议呢?
贝莎的母亲:所有的基督教领袖都应该抗议。
老格斯坦走过来——
老格斯坦:对不起。
他将格斯坦带到一旁——
老格斯坦:现在他们想怎样?
格斯坦:他们告诉了我一些很可怕的事情。
老格斯坦:我想我应该提醒你,他们属于守旧派。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告诉他们,战争期间传播谣言就是叛国。
外景,大教堂外,马路上,白天
格兰大主教从大教堂内走出,后面有十余人跟随。
格兰一行人在马路边疾走。
内景,德国主教所在的教堂,白天
格兰大主教一行走过教堂大厅、楼梯,进入房间。
几名德国主教坐成一排。见到大主教,靠近门口的两名主教起立以示敬意,但是坐在中间的主教纹丝未动。
起立的两名主教坐下。
坐在中间的主教:何故大驾光临啊,格兰阁下?
格兰大主教:我收到了许多匿名信件,举报说有许多人由于没有劳动能力而被谋杀。我这里有被害人和家属的姓名及家庭住址。我给您写了挂号信,您却没有回应。如果您坚持拒绝回应,天主教会别无选择,只能把事实通告给信徒。
格兰大主教把一封信交给身边的随从。随从把信放到了坐在中间的主教面前。
内景,格斯坦的家,白天
格斯坦的儿子小菲利普在隔窗向外张望。
透过大门,可以看到格斯坦从汽车上下来,手里拿着两件礼物。
格斯坦(对司机):谢谢。
菲利普(从屋子里跑出来,高兴地喊道):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
菲利普(向刚进门的爸爸行纳粹军礼):嗨!
格斯坦放下箱子,摘下军帽,把帽子挂在菲利普高高举起的右手上。
格斯坦把一个礼盒交到菲利普的左手上,又把军帽从菲利普的右手上拿回来。菲利普双手捧着礼物,跑向屋子里面。
格斯坦:从法国给你带来的礼物!自己打开看看是什么。
格斯坦放下手里的礼物,走向怀孕的妻子,用手摸着她隆起的肚子。
格斯坦:你好吗?感觉怎么样?
格斯坦夫人:他正在踢我呢。我会给你生一个小中尉的。
两人拥抱接吻。
格斯坦(看了一眼女儿艾莉):她在干什么?
格斯坦夫人:解一道很难很难的数学题。
格斯坦:哦,是这样。
格斯坦拿起给女儿的礼物,向正在学习的艾莉走去。
仆人宾兹夫人:您回来了!
格斯坦:你好,宾兹夫人!
格斯坦把礼物放在女儿的书桌上。小艾莉想拆开礼物,但是——
格斯坦:等一下,等一下。把题目读一遍。如果你解不出来,再多读几遍就行了。读吧。
艾莉:建设一座工人阶级家庭的住宅要花15000马克,建设和维修一所精神病院需要600万马克。一所精神病院消耗的钱可以用来建设多少工人阶级的住宅?
格斯坦眉头紧锁。
内景,大教堂内,白天
格兰大主教:他们被认为失去了价值:如同不再生产任何产品的机器,如同瘸腿的马,如同不再产奶的母牛。如果你们相信这样的原则——那就是人们有权力消灭失去劳动能力的邻居……
一名妇女(小声问身边的神职人员):格兰阁下是否知道有多少这样的人被杀害?
神职人员:知道。成千上万。
格兰大主教:将有这样一天,你们——我们所有人都将失去劳动能力。我们的战士,他们又将面临怎样的境况?他们从战场上归来,受了重伤,成了残疾,没有劳动能力……
内景,净化研究院院长办公室,白天
门半开着,格斯坦敲门。里面传出党卫军高官、净化研究院院长的声音——
院长:这些混账神父根本他妈的不懂经济学和优生学。
医生:看来我们要狠狠教训格兰主教一下。
院长:对!现在就动手!
医生:把他干掉!
院长:格斯坦,请进!(向医生介绍格斯坦)这是我们净化方面的杰出专家。(问格斯坦)喝点什么?茶、白兰地,还是咖啡?
格斯坦:不必了。谢谢。
院长:明天,你去视察我们的消毒基地。在归途中,请在波兰停留一下,指导他们使用500桶用于消毒的氢氰酸。
格斯坦:500桶?
院长:我们正在那里修建一个巨型的化工厂。他们需要化学专家。
格斯坦:应该有比我更合适的人吧。
医生:军队的任务是赢得战争,我们的任务是打赢硝烟背后的战役。
见格斯坦没有再表示拒绝,院长和医生交换了一下眼色——
院长:这个项目不需要你负责很久。你会发现,党卫军是非常团结的。
医生:没错!正如希姆莱的名言,我们是“能思维的猛兽”(注1)。
外景,火车站,白天
格斯坦的朋友、新教牧师同格斯坦告别。
格斯坦:谢谢你来送我。
两人握手。
格斯坦:我去执行任务。我们成功了。那些家伙退却了。所谓“怜悯行动”已经被取消。这是我刚刚得到的消息。
新教牧师:你确定吗?
格斯坦:当然!他们害怕公众舆论。
新教牧师:耶稣的军队击退了邪恶的军队!
火车徐徐开动,格斯坦跳上火车。
格斯坦:请把这个消息告诉教区长德比利斯博士!
新教牧师:那你去哪儿?
格斯坦:东边。
火车远去,两人挥手道别。
外景,河畔,白天
冰雪覆盖着河岸。
一名德军士兵将脏水倒进一台污水处理机。
格斯坦向士兵们讲解着——
格斯坦:看到这水有多脏了吗?再脏点儿也没问题!启动机器!
格斯坦向站在机器上的士兵打了个手势。
机器无法立即启动。这名士兵用力摇动着摇把,试图发动它。
格斯坦:快点!(转向士兵)如果机械过滤机启动不了,可以用人力启动。
众笑。
格斯坦:如果没有人力过滤机,就用水桶。
众笑。
格斯坦:如果没有水桶,就用头盔,听明白了吗?
众笑。
格斯坦:如果没有头盔,你就有大麻烦了。但是,无论如何,你都离不了这台过滤机。
过滤机一声轰鸣,启动了。众人欢呼。
格斯坦:好咧!来吧。
格斯坦接满一杯水,想请正在观看的士兵品尝。
格斯坦:你要尝尝吗?不要?你呢?怎么样?不想喝点吗?
被问到的人都连忙摇头。
格斯坦(举杯):干杯。
格斯坦抿了一口水,勉强咽下去。
格斯坦:如果要解渴,肯定喝不坏身体。不过实在太难喝了。
众人大笑。
内景,集中营德军酒馆,白天
留声机正在播放德国歌曲。军人们有的打台球,有的跳舞,有的喝酒。
党卫军A胸佩勋章从楼梯上下来,众人鼓掌。
众党卫军围上去。其中一名党卫军摆弄了一下党卫军A胸前勋章的绶带,说道——
党卫军:好像真的是加特勋章。你的加特勋章和铁十字勋章,哪一个是战场上得到的?
一名坐在吧台上喝酒的党卫军:那一定是一个秘密战场!
众笑。
党卫军A:我获得两枚勋章,都是因为参与了夜袭。
众笑。
一名酒桌旁的军官从座位上站起来,问——
军官:哪一枚需要更多的勇气?加特勋章,还是铁十字勋章?
党卫军A:其实,两次执行任务我都很害怕。不过,赢得加特的那次,我是毫发未损。
众笑。
一位身着便装的人(回身发问):你这两次执行的都是战斗任务吗?
党卫军A:那当然!当时,我真可以说竭尽全力。
众笑,鼓掌。
格斯坦和医生走入酒馆。穿便服的杀人专家A和坐在他身旁的军官们起立迎接。
医生:这是来自净化研究院的格斯坦。
格斯坦:这里有500桶氢氰酸,可是却没有任何保护措施。
医生:500桶算什么?柏林和莫斯科之间,病菌多的是!
格斯坦:只要一桶,就可以污染整个地区。如果我们被轰炸,方圆一公里以内的所有生命……
医生:我们永远也不会遭到轰炸。没有人来招惹我们。
站在旁边的党卫军军官: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
格斯坦:你用氢氰酸做什么?
医生冷笑了一下。
侍者端酒到医生身边,医生接过酒杯——
医生:这是什么酒?
侍者:这是意大利酒。
侍者把酒递给格斯坦和他身边的军官。
医生:到了征服全世界的那一天,我们要喝产自西半球的酒。为格斯坦加入我们,干杯!
外景,酒馆外,白天
格斯坦、医生、杀人专家A、党卫军军官C和党卫军军官D(也是这辆汽车的驾驶员)进入汽车。
外景,汽车上,白天
汽车驶过集中营。透过车窗,坐在后座的格斯坦看到儿童在玩耍。
医生和格斯坦坐在一起。格斯坦转过头,两人目光相遇。
医生:这是你头一次参观集中营吗?可能不是。不过这个集中营与众不同。
医生提高声音,问一同坐在后座的军官D——
医生:有多少?
军官:大约300个。
军官C(回身纠正说):确切地说,要解决400个。
大门打开,汽车驶入一处铁丝网包围的营地。
外景,毒气室外,白天
格斯坦等人下车。
军官C(对毒气室门口的两名士兵说):去吧。
士兵离开。
医生向军官D点了一下头,军官D立即向毒气室上方挥手示意。
两名士兵在屋顶向室内倾倒化学药品。
一个空罐子从屋顶滚下。格斯坦低头一看,发现正是剧毒的齐克隆B。(注2)
医生把空罐子一脚踢开,随后用手拍了一下格斯坦的肩膀。
医生和军官C通过窥视孔向毒气室内张望。毒气室墙壁开始抖动。
医生转过身,把格斯坦领到窥视孔前。
格斯坦的眼睛缓缓凑向窥视孔。
到眼睛离孔不到两厘米的时候,格斯坦看到了里面的惨状。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闪了一下,然后用极度惊愕的眼神望着周围的几个人。
医生回到窥视孔前,向里面观看。
杀人专家A从另一个孔向里面看。他的腮部微微抖动。
医生(把自己的窥视孔关上,回头说道):真是太恐怖了。
杀人专家A还在继续观看。
格斯坦望着毒气室,眼睛闪着愤怒的光。
医生(对格斯坦):全世界活着的人里,只有不超过十个看过你刚才看到的景象。
外景,火车站,白天
格斯坦走向火车。
格斯坦:借光!
格斯坦把正准备上车的人拨到身后。那人不满地喊道:“嘿!”
格斯坦头也不回,走进车厢。
内景,火车上,白天
格斯坦:请让一下!
格斯坦向车厢里挤,发现挤不进去,只得进入旁边的车厢。
一个穿制服的人被格斯坦挤倒,叫了一声。格斯坦也不理睬,继续寻找座位。
列车长(问格斯坦):您没有订座吗,长官?列车满员了!
格斯坦摘下军帽,不停地用头撞车厢,显出痛苦的样子。
列车长:中尉,您病了吗?长官!长官!您病了吗?
格斯坦:是的。是的。即使是一名党卫军也会生病。
列车长:真替你难过。瑞典外交官也在过道上。看这架势,全世界的人都跑到火车上来了。
格斯坦向瑞典外交官走去。
内景,火车包厢的过道,晚上
瑞典外交官:我叫奥特,是瑞典使馆的秘书。
格斯坦:明天到柏林以后,能跟您说两句话吗?有些事我一定要告诉您。
瑞典外交官:为什么现在不讲?我们要一起在过道里待上一整夜呢。
格斯坦回头张望,见附近没人,小声说道——
格斯坦:我看到了恐怖的事情。恐怖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无数家庭被杀绝。
瑞典外交官:你是说战俘?
格斯坦:不,是犹太人。他们一家一家地被杀害。他们被迫脱光衣服,剃光头发。妇女也不能幸免。
瑞典外交官:真的?这是真的?
列车员(在火车的另一头喊):请拉上窗帘,以防敌人空袭火车。
内景,火车车厢之间衔接处,晚上
格斯坦向瑞典外交官出示自己掌握的证据。
格斯坦:这是齐克隆B的发票。齐克隆B本是用来杀死寄生虫的。我把毒药提供给他们,他们却用它来……这是我的证件。
瑞典外交官:不,不必了。
格斯坦:贵国政府一定要警告美、英政府,让他们在德国撒传单。德国人民如果知道了这些事情,一定会揭竿而起。动作一定要快,时间在一天天过去……
列车长:我们很快就要停车了!请不要离开您的座位!停车时间很短。另一辆列车有优先通过权!
列车长打开车门。
格斯坦:如果您想进一步了解关于我的信息,请联系德比利斯,他是这个新教徒团体的负责人。
透过打开的车门,可以看到对面驶过一节节空空如也的货车车厢。这列火车刚刚运送犹太人从集中营返回。
内景,一座新教教堂内,白天
格斯坦偕妻子、三个孩子进入教堂祈祷。
格斯坦轻轻碰了一下走在最前面的儿子菲利普:“坐下。”随后,格斯坦向前大步走去。
怀抱婴儿的格斯坦夫人和格斯坦的女儿艾莉停下来,准备坐下。菲利普放慢了脚步,却没有坐下。突然,他向父亲跑去,追上了父亲。
格斯坦回身发现了菲利普,便抱起他,往回紧走几步,将他交给妻子。
格斯坦:请你让他不要跟着我!
格斯坦夫人:他很久没见到你,实在是太想你了。
格斯坦:但我实在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牧师。
格斯坦走到教堂前,和新教牧师握手。
格斯坦:我发现了一些非常可怕的事情!那些犹太人……
新教牧师连忙将格斯坦引向祈祷厅出口。
新教牧师:这里说话不方便!
格斯坦(边走边说):简直无法想像!
新教牧师:等会儿再说!
来到出口处,格斯坦站定——
格斯坦:犹太人并不是被驱逐了。他们被灭绝了!
新教牧师:什么?
格斯坦:犹太人遭受了种族灭绝!
新教牧师将格斯坦拉出了祈祷厅,福克斯牧师也跟了出来。
格斯坦:我刚从波兰的集中营回来。犹太人正在被灭绝!最强壮的人被迫去做苦力,剩下的人,包括妇女、儿童,都被毒气杀死。我亲眼看到了一切!教会一定要唤起所有的基督徒!
新教牧师:你应该立即退出党卫军!
格斯坦:我看到了世人所看不到的东西。我要作为一个目击证人,为了上帝,我甘愿留在地狱里面。
新教牧师:这会给你的全家带来灭顶之灾。
格斯坦:是的。但是你们一定要揭露这些罪行。在今天的宗教仪式上,我就要讲出我的证言!
大厅内有人提醒:礼拜就要开始了。
格斯坦向祈祷厅内走去。福克斯拉住格斯坦的衣襟。
福克斯:毫无疑问,我们必须采取行动,但是一定要谨慎而负责任。教区长德比利斯以前也这样提醒过你,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格斯坦微微点了一下头。
新教牧师:退出党卫军!不要和这些事情有任何瓜葛。
内景,德比利斯的办公室,白天
格斯坦:我们说过,您也说过,犹太人是应当被放逐的异类,我们可以歧视他们,但是不可以残害他们。
德比利斯:就算真的发生了大屠杀,你有什么建议?
格斯坦:抗议!一旦基督教会……
德比利斯:这只会被敌人的宣传机器所利用,我们则会被指控犯有叛国罪。现在在打仗,格斯坦!
格斯坦:我们曾经抗议灭绝痴呆者的行为……
德比利斯:抗议缺乏仁慈,那是消灭痴呆者,不是种族灭绝!
格斯坦:公众抗议制止了消灭残疾人的行为!对犹太人,也应该一样。
德比利斯:那些痴呆者是我们教会的成员。
格斯坦:但是犹太人……
德比利斯:你是一名军人!我们德国每天都有人死亡,我们德国人在遭受轰炸,忍受苦难。你要明白,大多数的教徒和神职人员都是支持希特勒先生的。没有人会抗议。甚至没人会相信你。
外景,铁路线,白天
满载犹太人的货车驶过一片荒地。火车头冒着黑烟。
外景,纳粹控制的一家研究机构的大楼,白天
格斯坦走出轿车。门口的卫兵向格斯坦行纳粹军礼,格斯坦没有回礼,径直走入大楼。
内景,纳粹研究机构的大楼内,白天
格斯坦走上楼梯。
格斯坦将大衣递给穿军装的女服务员,走向会议室。
医生跟了上来,对格斯坦说——
医生:我们看到的那项实验,元首和希姆莱也亲眼看到了。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加快速度。
格斯坦(停下脚步):净化研究院要我到东线战场去帮助提供部队用水,我无法参与这项工作。
医生:这毫不冲突。所有的工作都在东边进行。
医生和格斯坦走入会议大厅。一群纳粹杀人专家正在房间的另一头围着一张图纸争论。
杀人专家C:……你们都是同意这项计划的。
杀人专家D:我问的是现在怎么办,不是远景计划。
杀人专家E:我早就警告过你,这东西长期受热后会变形,进而造成……
医生(向一名高个子军人介绍):这是格斯坦中尉。
高个子军人递给格斯坦一杯水。
格斯坦说声谢谢,摆了摆手。
高个子军人把水递给了医生。
专家们争论的声音继续传来——
杀人专家A:……解决3000个的时候,由于过热,锅炉爆炸了!
杀人专家B:如果不是您大幅度削减预算……
杀人专家A:我们已经提供了免费的劳动力。
杀人专家B:为什么不用可移动发动机?
杀人专家A:因为没有足够的润滑油。
杀人专家A向格斯坦走来。众专家停下工作,注视着格斯坦。
医生:这是格斯坦,消灭各种病菌的专家。
杀人专家A:我们很需要您的专业。
格斯坦(尴尬地笑道):在这一类行动方面,我谈不上有什么专长。
医生:他的研究院的领导说,他特别善于在没有专长的领域做出成绩。
众笑。
格斯坦:这个我还没听说过。
杀人专家A:这是新一代的设备,每天可以解决10000个。(注3)
格斯坦:10000个?这不可能!
党卫军军官C:但这是必要的!我们要在欧洲消灭1100万到1200万人。元首要求我们在1948年以前完成。
医生:1949年,我们将解放世界上其他地方的犹太人。1950年,我们就可以休假了。
众笑。
杀人专家A:现在的问题是,在运行当中,毒药齐克隆B的晶体仅仅是部分气化。在我们清理现场的时候,蒸发继续进行,减慢了我们工作的进度。
格斯坦:齐克隆B晶体只有在和空气接触的情况下才会气化。
杀人专家A:你是说倒在地上的尸体阻碍了气化?
格斯坦(苦笑了一下):是的,是这样。
党卫军军官C:有的时候,暴露在空气中的晶体要四五十分钟才可以气化,而不是五到十分钟。这影响了我们解决问题的速度,而且让我们无法准确估计工作效率。
格斯坦:这可能是两个原因造成的:毒药质量太差,以及温度过低。
杀人专家A:往里面多塞些人可以提高温度。
医生(插话):真不愧是传说中“能思维的猛兽”。
杀人专家A:而且隔离起来的蜂窝状导管可以防止毒药被尸体压在下面。
杀人专家A把图纸上一块长方形的部分涂成网状。网状部分即为新设计的毒药投放处。
医生(对格斯坦说):你的任务是提供大量高品质的毒药!
格斯坦:我是负责净化……
医生:你必须同时为党卫军和研究院工作。
医生把格斯坦带到一旁,小声对他说——
医生:你是在尽到一个党卫军的责任,也是在尽到一名基督徒的义务。你把那些人经历死亡的时间缩短到了五分钟,也加快了我们的工作进度。
党卫军军官C:中尉!
医生:称呼“教授”更合适些。
党卫军军官C:教授,在没有防毒面具的情况下,工人可以工作多长时间?过滤器太贵了。
格斯坦:两小时。
党卫军军官C:才两个小时?
格斯坦:在没有通风的情况下,两小时已经是极限了。
党卫军军官C:需要什么样的通风?
格斯坦:多大的空间?
杀人专家A:1250立方米。
格斯坦:哦。功率一马力的鼓风机可以延长一个小时的时间。
党卫军军官C:那就用两台鼓风机。
杀人专家A:好的。
医生(对格斯坦):继续研究净化吧。不要忘了,你作为基督徒,应该是一个对公众有用的人。
内景,红衣主教的办公室外,白天
红衣主教的助手拦在楼梯口。
红衣主教的助手:主教今天不见任何人。
格斯坦: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主教。五分钟就可以!
红衣主教的助手:我说过了,主教今天不见任何人!
格斯坦:我是中尉,我有话要说!
红衣主教听到外面的喧哗,走到二楼楼梯扶手边。
格斯坦(抬头看到红衣主教):阁下,我有话要对您讲!
格斯坦冲上楼梯。
里卡多神父陪伴在红衣主教身边。
格斯坦:我有些话一定要对您讲。
红衣主教:您来这里做什么,军官先生?
格斯坦:阁下,我是库尔特·格斯坦中尉。我有非常紧急而重要的情况请您向梵蒂冈通报,不得不冒昧地闯进来。
红衣主教:中尉先生,我对您的贸然闯入感到震惊。
红衣主教的助手:我去叫警察!
红衣主教的助手做欲下楼梯状。
格斯坦:别!别!我不能让我的上级知道我在这里。
红衣主教的助手回转过身来。
红衣主教:先生,这是非法闯入!
格斯坦:阁下,请您转告教皇国梵蒂冈:我到过波兰的奥斯威辛和比克瑙集中营,那里每天都有成千上万人被杀害。
红衣主教:够了!出去!(转向里卡多)进来吧。我们不能再听这些东西了。
红衣主教回身走进办公室,格斯坦跟了进去。
格斯坦:这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啊,阁下!列车从欧洲各地开往这些死亡工厂。只有梵蒂冈,只有教皇陛下,才能唤起全世界的基督徒,制止这种暴行。
红衣主教:感谢你关心教皇陛下应该做些什么。你是天主教徒吗?
格斯坦倒退了几步,一转身,撞在了桌子上。他缓缓坐下。里卡多注视着他。
格斯坦:阁下,我所见到的景象,日日夜夜折磨着我。(抽泣着,眼含热泪)我看得出他们是一家人,拥抱着死在一起,一丝不挂的母亲还在喂孩子吃奶。有人告诉我,他们死后,即使用斧子也无法分开。
红衣主教:我们无权联络军方。(转向助手)送客。
助手:您可以走了。
格斯坦刚一出门,红衣主教就把门关上。
红衣主教:哼!这是盖世太保的花招。党卫军会去保护犹太人?真是把我们当成傻瓜了。
红衣主教离开。里卡多打开门,拾起地上格斯坦的名片。
外景,铁道线旁,晚上
太阳刚刚落山。在残阳中,一列运送过犹太人的列车驶过。车厢全是空的。
火车鸣笛。
外景,瑞典大使馆,晚上
一行人用瑞典语交谈着,从大使馆内走出。
格斯坦走上前去,问一位女士。
格斯坦:你好!请问奥特先生在吗?
女士:他不在。您是哪位?
格斯坦:我是格斯坦中尉。
女士:能为您做些什么?
格斯坦:奥特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女士:我不大清楚。
格斯坦:谢谢。
外景,格斯坦家门前的街道,晚上
在空袭警报声中,格斯坦夫人带着三个孩子,从房间里出来,奔向防空洞。
传来格斯坦的声音——
格斯坦:林莎!
格斯坦夫人(回头):库尔特!
菲利普喊了声“爸爸”,奔向格斯坦。
格斯坦:快来!
格斯坦把菲利普抱了起来。
菲利普在爸爸怀里,行了一个纳粹军礼,喊道:“嗨!”
格斯坦(把菲利普的右手摁下去):不要这样!
菲利普(抽出右手,又行了个军礼):嗨!
格斯坦(又把菲利普的右手摁下去):别这样!
菲利普又抽出右手行军礼:嗨!
格斯坦(再一次把菲利普的右手摁下去):听话,别这样!
菲利普每行一个军礼,格斯坦夫人就会朝他看一眼。
内景,防空洞内,晚上。
菲利普靠墙站着。墙根处比地面要高一些,形成一个台阶,菲利普从台阶上跳下来。格斯坦一把将菲利普抱起,按到墙上,咬牙切齿地说——
格斯坦:你就不能好好待一会儿吗?老实待着!
格斯坦夫人(见格斯坦有些反常,问):怎么了,亲爱的?
格斯坦:你们不能留在这个地方了。
格斯坦夫人:可是全国所有地方都在被轰炸呀。
格斯坦: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要你带着孩子到你的父母那里去。
格斯坦夫人:还是让他们在柏林读完这个学期再走吧。
格斯坦:我说不行,就不行!
格斯坦夫人:也许你是对的。(对女儿)艾莉,带你弟弟到那边玩去吧。
艾莉带着菲利普跑开。
轰炸机投下的炸弹落在防空洞附近,防空洞内感受到强烈的震动,昏暗的灯火剧烈地摇动着,洞内一片惊呼。
怀抱婴儿的格斯坦夫人坐下,格斯坦也跟着坐下。
格斯坦夫人:你应该告诉我……
格斯坦:我要你尽快离开!我只能说这些。
格斯坦夫人: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格斯坦(哭笑不得):你真让我感到好笑。你真让我感到好笑!
格斯坦夫人(笑):至少我还可以让你笑笑嘛。可是,谁来照顾你呢?
格斯坦:我自己可以对付一阵子。
格斯坦夫人:那个女人是犹太人吗?
格斯坦:她自己告诉你的?
格斯坦夫人:不是。
格斯坦:那有其他人告诉你吗?
格斯坦夫人:没有。
格斯坦:那你担心什么?
防空洞里,众儿童用德语唱起歌。
格斯坦夫人:你总是把事情看得过于严重。别忘了,你的家庭,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更重要、更有价值。
格斯坦低下头,格斯坦夫人抚摸着他的头发。
格斯坦抬起头,目光凝重,若有所思。
外景,格斯坦家门前的街道,白天
这里昨夜刚刚被轰炸。几个人正在清除街道中央的一大堆碎砖烂瓦。
一支乐队,身着便装,奏着乐曲,绕过瓦砾行进。
菲利普从家门里跑出来,望着乐队。
内景,格斯坦家的楼梯,白天
轰炸也殃及格斯坦的家。格斯坦正在楼梯上清理碎玻璃等杂物。
楼梯上支着一个难看的木头架子,用来防止房子被炸弹震塌。格斯坦用手按了一下架子,对女仆宾兹夫人说——
格斯坦:宾兹夫人,请你找个人来修修这个东西。
宾兹夫人:没问题。我先前让木匠修理过,现在又被炸弹给震得摇摇晃晃了。
格斯坦夫人:你可以开车带我们出去吗?
格斯坦:还是让我父亲带你们去吧。我实在没有时间。
外景,格斯坦家门外,白天
菲利普和路旁的人们一起,随着乐队的音乐声拍手。
一辆豪华轿车停在格斯坦家门前。
菲利普转身跑回屋子里。
医生走下车来。
内景,格斯坦家一楼大厅,白天
菲利普跑到爸爸面前,用手比划着。
菲利普:外面来了一辆好大的黑色轿车!
格斯坦被儿子可爱的样子逗笑了。
医生走进格斯坦家门。菲利普迎上去,向医生敬了一个纳粹军礼。医生还礼,同时赞许地“嗯”了一声。
医生:格斯坦,我可找到你了!我要告诉你一些可怕的……
医生一转头,看到了格斯坦的夫人和孩子。
格斯坦夫人抱着婴儿站起身来,女儿艾莉和儿子菲利普也站了起来,菲利普还试图躲到妈妈身后。
医生:多么美满的德国家庭啊!
话音未落,婴儿连打了三个喷嚏。
医生:我给你打电话,没有接通。你还没有听说吗?
格斯坦:听说什么?
医生:元首的私人飞机在起飞的一瞬间爆炸了!
格斯坦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喜悦。
格斯坦:元首在上面吗?
医生:是的。还有戈培尔。
格斯坦:没有幸存者吗?
医生:有!德国!
格斯坦已经猜到医生在说谎,轻蔑地笑了一下。
医生诡异地笑着,用右手食指戳着格斯坦。
医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了!
格斯坦:你这个家伙假造消息,我要告发你!
医生顺着楼梯向上看去。
格斯坦:上面是我父亲住的,刚刚被炸弹震坏了。
医生:我女朋友莉莲的房子全毁了,只有挂着元首肖像的墙壁完好无损。
菲利普朝医生跑了两步,喊道——
菲利普:元首的肖像永远也不会被损坏!
格斯坦夫人把菲利普拉到身边。
医生:小家伙,有见识!(转向格斯坦)你给同事们留下了相当不错的印象,相当不错!这帮人可是某些方面的专家哟。对吧?
格斯坦悟出了医生话里的“某些”,实际上代替的是“杀人”两个字。想到自己的发明成为杀人者造孽的工具,因此自己的手上也间接地沾上了无辜犹太人的鲜血,格斯坦不由自主地把右手插进裤子的口袋。
医生:我要出差了,到特雷布林卡一带……
医生向格斯坦走去。格斯坦以为医生就要离开,准备去打开身边的房门。没想到医生并无去意,他在格斯坦身边踱着步子,继续说——
医生:……你跟我一块儿去。回来的路上再去视察一下捷克斯洛伐克生产氢氰酸的工厂。你是唯一一个有人性、值得交谈的人。
格斯坦:为什么是唯一一个?
医生:我们的同事好些人技术上不错,但是他们要么自满,要么退化,要么是榆木脑袋,而且经常是三样俱全。哪像我们的孩子,学习科学知识!
格斯坦:那倒谈不上。他们还小。
医生:我带来了一个美丽的布尔什维克犹太人的头颅标本。
医生向摆放着礼盒的桌子走去。
格斯坦跟着跑过去,喊道——
格斯坦:头颅?不行!不行!
女仆宾兹夫人恐惧地盯着医生。
格斯坦(用手捂住礼盒):不行!不行!
医生(拨开他的手):库尔特,学习科学,越早越好。
医生一拉礼盒的包装带,礼物露了出来。原来是巧克力制作的黑猩猩的头。
格斯坦:让我们庆祝达尔文的生日!这是最纯正的瑞士巧克力!
格斯坦夫人和孩子们围拢过来。
格斯坦夫人:你不应该这样的。你不应该……
医生:让别人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医生一拳把巧克力打碎,原来巧克力是空心的,里面装着彩纸包裹的纸条。
医生(拿起一张纸条):让我们瞧瞧:人类是从猿进化来的,但是黑人和犹太人却不是。太棒了!
医生示意格斯坦的孩子们也去拿纸条。小孩子跃跃欲试,被格斯坦拦住。
格斯坦:别拿!别拿!谢谢!谢谢啦!别动!到一边去!
医生:格斯坦!
医生拉着格斯坦走到门口。
医生:你要学会更好地控制面部肌肉。在党卫军里要像在赌场里一样,不论是对手还是伙伴,都不能看出你在想什么。你说呢?
格斯坦:你认为你能看出我在想什么吗?
医生:就像我翻开一本书那么容易。这也正是我欣赏你的原因。
医生看了格斯坦的家人一眼,对格斯坦说——
医生:这真是你的宝贝呀!好好照顾他们吧。
外景,格斯坦家门外,白天
医生从格斯坦家里走出来。
医生:后天早晨6点半准时见面!可别让我等你!
医生钻进车里。
这时,恰好神父里卡多也来到了格斯坦家门口。医生注视着里卡多,直到汽车开走。
里卡多:格斯坦,我是里卡多·弗塔纳。我们在梵蒂冈大使馆见过面。我是天主教耶稣会会士。
格斯坦:耶稣会会士?是那个人介绍你来的吗?
格斯坦的下巴向车开走的方向微微一扬。
里卡多:您是说黑轿车里的那个人吗?和他没有关系。我是上帝的密使。
格斯坦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格斯坦:上帝的密使?还是梵蒂冈的密使?
里卡多:您可以称我为梵蒂冈的密使。
内景,格斯坦家里,白天
格斯坦:你想怎样?
里卡多:我为红衣主教对您的无理行为感到羞耻。您的话令我心烦意乱,我想了解更多的情况。
格斯坦:更多的情况?什么情况?
格斯坦将里卡多引入书房。
里卡多:如果您说的话是真的,我一定要告诉教皇。但是他会向我要证据。
格斯坦:教皇难道不知道党卫军对犹太人做了些什么?他的主教、教士和教民,组成了世界上最出色的情报系统!
里卡多:教皇只知道天主教徒受到了迫害。
格斯坦:那他应该问一问被迫害的天主教徒,犹太人和吉卜赛人受到了怎样的迫害。
里卡多:吉卜赛人经常四处迁徙。
格斯坦:可是犹太人被迫经常迁徙!教皇怎么不想想,犹太人被驱逐到哪里去了?
里卡多:格斯坦先生,不论是教皇,还是我的父亲,和希特勒都没有瓜葛,甚至谈不上对他有任何的尊重。可是,他们意识到,希特勒成功地做出了世界上其他任何人都不敢做的事情。他击败了德国的共产主义,现在又在同俄共作战。希特勒,这个不值得我们尊敬的人,现在就像一个谜。
格斯坦:谜?对你来说才是个谜!希特勒正在犯下野蛮的罪行。只有教皇代表上帝亲自站出来谴责他,才能唤起全世界,唤起德国人民。
里卡多:如果教皇知道这些暴行,他就会有一个坚定的立场。但是,您一定要把您了解的情况都告诉我。
格斯坦:我掌握的情况足够使他信服了。
小菲利普正在透过门缝向房间里张望。格斯坦把门关严。
格斯坦(向里卡多做了一个手势):请坐。
格斯坦拉过一张椅子,径自坐下来。
格斯坦:背叛自己祖国的人,总是会受到怀疑。
里卡多又站起来。
内景,梵蒂冈驻德国大使馆,白天
里卡多走上楼梯。
红衣主教的助手:我去给主教送点小甜饼。你这次出去没跟他打招呼,他很生气。阁下正在要求德国外长兑现他们在宗教方面的承诺。他准许我在任何时候把你带进去。他还指望着你的口才呢!那些纳粹的谈判代表,真是难缠啊。
里卡多:他们具体谈些什么?
红衣主教的助手:还能有什么?老话题!解决我们和这些右派政权之间小小的分歧。
里卡多:小小的分歧?
红衣主教的助手:他们不想向教会纳税!要我现在带你进去吗?
两人此时已经来到了会议室门口。里卡多听到会议室里传出的笑声,想到自己刚刚知晓的纳粹暴行,又看到门口摆放的纳粹军帽,不禁怒不可遏。他狠狠地一甩斗篷,把那堆纳粹军帽扫落在地,大踏步离开了。
外景,荒野上,白天
满载犹太人的火车疾驰在铁路线上,火车头冒出白烟。
内景,火车车厢里,白天
里卡多望着窗外的那列火车。
他把目光从窗口移开,用手揉了一下眼睛。接着,他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外景,罗马,白天
透过汽车车窗,可以看到古罗马留下的标志性建筑——斗兽场。
里卡多神情凝重地望着窗外,继续思索着。
里卡多从出租车上下来,向梵蒂冈教廷的大门走去。
来到大门口,一位年长的教士跟他握手、打招呼:“里卡多!”有两个衣冠楚楚的人与里卡多在同时进入教廷,但是那位年长教士看来并不认识他们。
内景,梵蒂冈教廷,白天
里卡多走过梵蒂冈教廷富丽堂皇的走廊和盘旋的楼梯。
在楼梯尽头,里卡多遇到一名戴眼镜的年轻教士和一名略年长的教士。
略年长的教士:里卡多!你回来了!
里卡多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
里卡多(问年轻教士):你知道我的父亲在哪里吗?
略年长的教士(继续):讨人喜欢的希特勒先生还好吗?
里卡多注视片刻,敷衍道——
里卡多:上帝赐福!
里卡多又转向年轻教士。
年轻教士:他今天不在。
里卡多: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年轻教士:说不好。
教皇带领一队神职人员走过。众人面向教皇经过的方向低头肃立。
里卡多快步离开。
内景,梵蒂冈教廷大厅,白天
里卡多从另一个入口和教皇同时进入大厅。
教皇进入电梯。
里卡多注视着教皇。
外景,铁道线,白天
运送犹太人的货车驶过。车厢是空的,火车头的烟囱冒着淡淡的青烟。
外景,汽车内,白天
格斯坦透过车窗,望着火车。
医生和格斯坦一起坐在后座上。
医生:我想,在犹太人的问题上,元首犯了一个错误。
格斯坦:那你给元首开个药方吧。
医生:元首说犹太人很危险,因为他们在国际上非常团结。对吧?可是,你和我都已经看到了,把他们化成青烟有多么容易。即使是那些智障人士,只要不是犹太人,就可以得到更好的保护。我们的教会肯救那些智障者,却不会管犹太人——对了,我多少也算是个天主教徒。他们说,美国犹太人很有权力。可是,到现在为止,在犹太人的问题上罗斯福一句话都没有讲。
格斯坦: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元首犯了错误,那么为什么要一错再错呢?
医生:关于元首的错误,不过是一个诊断,而不是药物。我们还是要消灭犹太人。但是,我想,我们迷失了方向……
格斯坦:你说什么?
医生发觉自己失言了,连忙想办法掩饰。恰好,这时对面驶来一辆车,医生便把目光转向司机,骂道——
医生:妈的,这个白痴睡着了!
医生用手敲着前后座位之间的透明隔板,喊道——
医生:直走!直走!
司机点点头。两车交会而过。显然,刚才一切正常,并没有出事故的危险。医生不过是不想再继续谈论为什么在犹太人问题上党卫军迷失了方向。然而,他仍然继续掩饰——
医生:幸亏我把他给叫醒了!
格斯坦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
医生:我们德意志人是遵从理性的人。我们虽然有些残忍,但我们是优等种族,决不傲慢。
内景,里卡多的父亲肯特·弗塔纳的家,白天
摄影师:太棒了!太棒了!肯定会是非常出色的照片。
弗塔纳身着正装,摆好姿势,正准备拍标准像。
摄影师满意地把头埋进相机的罩布里,伸出右手准备数秒。
弗塔纳(突然喊道):里卡多!
原来是里卡多进来了。
弗塔纳(向里卡多走去):里卡多!媒体对你父亲很感兴趣,要我的照片。
两人拥抱,父亲亲吻儿子的脸颊。
摄影师来到弗塔纳身边,请他回到刚才准备拍照的位置。
弗塔纳:教皇把世界托付给了圣母马利亚仁慈的心,以恢复和平。这可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事呀。我正准备向媒体宣布这一消息。
弗塔纳指了一下相机,提示这就是照片的用途。
里卡多(表情很冷淡):一件值得庆祝的大事?
弗塔纳:你和平常有些不一样。是教会派你回来执行任务的吗?
里卡多: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弗塔纳:自己要来?
里卡多:在德国征服的所有国家里,犹太人都遭受了种族灭绝的厄运。
弗塔纳(对摄影师):我们明天再照吧。您可以走了。
摄影师(嘟囔着):可是明天……
弗塔纳(大声打断他):走吧!
摄影师逃也似地跑开。
里卡多:我要让教皇陛下了解这一事实。
弗塔纳:陛下不需要你,就可以了解事实!
里卡多:如果他了解真相,他早就出来谴责纳粹了!
弗塔纳:你不能冷静点儿吗?
门外侍从(报告):红衣主教阁下来了!
弗塔纳:请他进来!
弗塔纳来到里卡多面前,给里卡多整理衣领。
弗塔纳:他在我这里见到你,合适吗?
里卡多:没有问题。
红衣主教手捧鲜花,送给弗塔纳。
红衣主教:这是我自己花园里的!
弗塔纳(接过鲜花):谢谢!太棒了!
红衣主教:里卡多,我的孩子,你看起来气色很好啊!
里卡多俯身亲吻红衣主教的手。
红衣主教:那个可恶的希特勒怎么样了?
里卡多:还是很可恶。
红衣主教:我们的美国朋友有什么消息吗?
弗塔纳:无可奉告。
红衣主教:里卡多,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要来这儿?
里卡多:因为我来这儿不想……
红衣主教:看来德军在斯大林格勒受阻了!
里卡多:阁下,我掌握了关于希特勒死亡集中营的秘密情报。
红衣主教:不错呀!我们现在有一位秘密特工了!
为了表达讽刺的语气,红衣主教故意提高了最后一个词的声调——
红衣主教:你这个擅离职守的特工!
里卡多:我认为教皇陛下应该了解这些情况。
红衣主教:教皇知道希特勒是一个卑鄙小人。自从他和斯大林签订了臭名昭著的条约,教皇就知道,希特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弗塔纳:当时我就告诉陛下,希特勒有一项不为人知的计划。
红衣主教:德军发起攻击太迟了。现在,他们前进的步伐被俄国的冬天挡住了。教皇非常关注。希特勒必须击败斯大林!然后和美国签订和平协定。那些令教皇心碎的恐怖事端也就会告一段落了。
里卡多:盟国永远也不会和希特勒妥协。此时此刻,犹太人正在遭受屠杀。教皇陛下必须表示抗议。
红衣主教:必须?
里卡多:每天都有犹太人被毒气毒死。
红衣主教:我们早已听惯了这些哀悼犹太人的话。
弗塔纳向里卡多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说了。
里卡多:我是从一名纳粹党卫军军官那里得到的消息。
红衣主教:肯特!你的儿子怎么和党卫军混在一起?(转向里卡多)你以为那个党卫军是神明派来的吗?
侍从(在门口说):美国先生来了。
美国外交官走入房间。
弗塔纳(同美国外交官握手):欢迎!
美国外交官:肯特!
弗塔纳:这是我的儿子里卡多。刚从柏林回来。
美国外交官:我们见过面,对吧?
里卡多点了一下头。
美国外交官:教皇还无法见我。他正在会见德国官员。我倒是见到了不少显赫人物。哦,阁下!
外交官向红衣主教走去。
红衣主教:亲爱的朋友,这就是贵国政府期待的答复。
红衣主教把一个信封递给外交官。
美国外交官:太好了!我相信这……
红衣主教无心与美国外交官就此交谈。他面对墙上的画像,说道——
红衣主教:多么圣洁的女性啊!你不知道她是谁吧?
美国外交官:不知道。
红衣主教:这是弗塔纳夫人。可惜她过早地离开了我们。(注4)
弗塔纳无奈地眨了一下眼睛,转头望了里卡多一眼。里卡多不满地望着红衣主教。
外景,铁道口,白天
满载犹太人的火车,喷着黑烟驶过铁道口。
医生和格斯坦乘坐的黑色轿车在铁道口停下,让火车经过。
外景,汽车内,白天
医生:要来点喝的吗,库尔特?
医生找出酒杯,递给格斯坦。格斯坦摆了摆手。
医生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说——
医生:我们俩是一对好搭档。真可惜你没办法留在布拉格,这里可是一片美丽的犹太人墓地。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满载犹太人的列车驶过。
内景,午餐厅,白天
红衣主教:嗨!鲁格!
红衣主教接受厨师鲁格和两位女仆的吻手礼,并为他们摸顶。(注5)
管家将一个放有信件的方形托盘呈到红衣主教面前。
管家:这是刚刚送来的。
红衣主教打开信,看了一眼。
红衣主教:教皇要立即召见我,我就不和你们共进午餐了。泰勒大使什么时候回来?
美国外交官:两个月后。
红衣主教:我希望再次见到他。
红衣主教向门口走去,弗塔纳准备送他出去,跟在他身后。红衣主教忽然回身,说道——
红衣主教:肯特,柏林不再是一个适宜居住的地方。但那是一所学习克制与忍耐的学校。我希望里卡多尽快回去。
弗塔纳送红衣主教走出餐厅。
美国外交官(问里卡多):去柏林,算是惩罚呢,还是提拔?
里卡多:在纳粹大规模屠杀犹太人的问题上,美国政府采取什么立场?
美国外交官:我们正在请梵蒂冈帮助,试图核实这些传闻。而梵蒂冈听说了同样的传闻,也在要求我们帮助核实。
里卡多:就在你们核实的过程中,每天都有上万名犹太人被屠杀!
美国外交官:假如你想让人相信你,不要提什么上万。几百人还差不多。
里卡多: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人,他曾亲眼看到,犹太人在毒气室里被成批杀死。
弗塔纳送红衣主教回来,一进门就打断了里卡多的话。
弗塔纳:里卡多!里卡多呀,我们的客人是来吃午饭的。
里卡多:对不起,爸爸。
弗塔纳(对美国外交官):你终于拿到答复了。
美国外交官:可是没有签字呀。
弗塔纳:教皇的顾问亲自交给你,不就相当于签字了嘛。
外景,铁路上,白天
满载犹太人的火车驶过,火车头喷出的黑烟笼罩着车厢。
内景,净化研究院的会议大厅,白天
院长(宣读文件):欣闻党卫军中尉库尔特·格斯坦被指定为卫生技术部部长。为他的杰出工作表示感谢,并请转达我对他的祝贺。签字:海因里希·希姆莱。嗨!希特勒!
众军官(手捧酒杯,喊道):嗨!希特勒!
院长(对格斯坦说):我提名你为形形色色病菌的最可怕敌人,不管这些病菌在什么地方。祝贺你!
格斯坦:谢谢,长官!
院长(小声对格斯坦说):楼下有一辆救护车在等待你的检查。情况紧急!(对众人说)你们继续吧。我们这就回来。
内景,研究院一处空旷的房间,白天
院长与格斯坦并肩踱步。
院长:你说对了,是另一个战场!可是我知道医生和其他人对你都很满意。
外景,救护车旁,白天
格斯坦和院长走下楼梯,来到一辆救护车旁。
党卫军士兵把救护车门打开,里面装的是一整车的齐克隆B。救护车上画着红十字。(注6)
格斯坦装做认真观察的样子,然后假装惊讶地轻声叫道——
格斯坦:天啊!泄漏了!(接连大喊)泄漏了!关上车门!泄漏了!戴上防毒面具!所有人都戴上防毒面具!
格斯坦说了一声“快走”,拨开站在按钮旁的人,按响了警报。
院长疑惑地透过车窗向里看。
格斯坦(对一位正在盯着他看的军官):别看着我,快戴上面具!(对正往救护车驾驶室里钻的士兵喊道)快点,把车弄走!
院长:我什么气味也没有闻到。
格斯坦:根据命令,我制作的毒气里面根本没有添加特殊的气味。泄漏很难被发现!请戴上面具!
他把一副面具按在院长脸上。
格斯坦:来人!把车推走!
几名士兵过来推车。
院长:我以后再也不想在这里见到这些鬼东西了。
格斯坦:这些东西怎么处理掉都可以!但是必须处理掉!(注7)
内景,格斯坦家的一间小屋,白天
格斯坦推门进入小屋,后面跟着新教教徒海姆。
格斯坦:这儿的人你都认识吧。
屋子里有四五个人,大家都站起身,迎接海姆的到来。
海姆和坐在屋子里的德国空军军官阿明握手。
海姆:你放假了?
阿明:不,是疗养。
格斯坦把一杯酒递给海姆。
格斯坦:法国波尔多葡萄酒,味道不错。
众人坐下。
格斯坦:我正在告诉他们,党卫军正在有计划地灭绝犹太人。这是我亲眼所见。以新教教会各青年团的名义,我们今天在这里讨论,究竟该做些什么……
老格斯坦推门而入。
格斯坦:晚上好,爸爸。
老格斯坦(和海姆握手):啊!海姆!
格斯坦:所有人您都认识。阿明在东线战场负伤了。
老格斯坦: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阿明:没啥大事。下周我就可以回前线了。
老格斯坦:好!(对格斯坦)可以和你讲两句话吗?
老格斯坦走出房间。格斯坦无奈地向众人摊了一下手,说了句“对不起”,转身也走了出去,并把门锁上。
阿明和海姆交换了一下眼神,也都摊了摊手。
内景,格斯坦家小屋外的大厅,白天
老格斯坦: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以为我不关心这些吗?幸亏我在党卫军的朋友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格斯坦:一切的一切?
老格斯坦:关于你的一切!库尔特,祝贺你获得提升!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在和那些新教教徒谈什么?他们可是制造麻烦的人。
格斯坦:你在党卫军里的那些朋友,难道从来没有提到过他们所犯下的、而且一直向德国人民隐瞒的残暴罪行?
老格斯坦: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多亏了希特勒总理,我们的国家才获得了应有的地位。也要感谢为之做出贡献的德国民众,包括你现在的同事……
格斯坦(大声喊):他们犯下了滔天罪行,还想让德国人民和他们一起下地狱!
内景,格斯坦家的小屋,白天
听到争吵,一名女教徒愣住了。
格斯坦和他父亲的争吵声继续传到小房间里。
老格斯坦:不要听信英国的宣传!
格斯坦:你怎么不想想,你那些犹太熟人和同事到哪里去了?
内景,格斯坦家小屋外大厅,白天
老格斯坦:他们不过是被驱逐出了公众领域。你想想,他们要么属于共产国际,听命于莫斯科,要么和纽约的金融资本家有联系,谁会喜欢他们呢?
格斯坦:假如我告诉您,那些人都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您做何感想?
内景,格斯坦家的小屋,白天
海姆:格斯坦究竟对你们说了些什么?
阿明:他说,成千上万的犹太人被送往东边,被毒气毒死。
女教徒:他发誓这是亲眼所见。
海姆:犹太人不是早就跑到美国去了吗?
阿明:他是说整个欧洲的犹太人。
海姆:我知道党卫军都是精神病,但是格斯坦是病得最严重的。犹太人被送到集中营,当然是去工作了!
女教徒:什么样的工作需要数百万的工人呢?
内景,格斯坦家小屋外大厅,白天
老格斯坦:他们是在工作,他们是在为拯救我们德国人民而工作!
老格斯坦的双拳在自己胸前晃动,仿佛自己也充满了力量。
格斯坦:这是我在做的事情,而不是他们做的!
老格斯坦(摊开双手):从今以后,再也不要讲这些没有理性的昏话了。
老格斯坦走出家门。
格斯坦一打开小屋的门,海姆就冲了出来。
海姆:你撒谎!德国人是不会做出这种暴行的!
格斯坦:海姆,请留步!
海姆开门离开。
阿明:库尔特,我们对纳粹的不满已经是古老的历史了。现在,你是一名党卫军,我是一名空军,而且我们的孩子正在遭受轰炸!借光!
阿明拨开挡在门口的格斯坦,带上军帽,也离开了。
格斯坦走进房间,问剩下的两个人——
格斯坦:你们怎么想呢?
女教徒:我曾发誓永远不举手行纳粹军礼,永远不说“嗨”。我做到了。
说完,她也跑出了房间。
新教牧师:你的思考是有意义的。可是,有些事情,我们无能为力。如果你不明白这个道理,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格斯坦:我简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许多犹太人即将被毒气毒死!
格斯坦怒气冲冲地望了新教牧师一眼,离开了房间。
内景,梵蒂冈教廷大祈祷厅外,白天
里卡多透过金色的柱子张望。
教皇走过,身后跟着两排神职人员。
弗塔纳走在神职人员的前列。他看到了等在旁边的里卡多。两人相视而笑。
里卡多脸上敷衍的笑容消失了。弗塔纳从里卡多的表情中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也收起了笑容。
教皇一行进入大祈祷厅,厅内响起圣歌。红地毯铺成的通道旁,数百名神职人员已肃立等待。
里卡多穿过一扇小门。
内景,梵蒂冈教廷大祈祷厅,白天
教皇和众高级神职人员沿通道走进祈祷厅。
教皇坐上宝座,高级神职人员分列两侧。
两名低级神职人员上前帮助教皇整理了一下拖地长袍,旋即退下。
里卡多从一扇小门进入大祈祷厅。一位神职人员正要走向教皇。里卡多拉住他,说了一句话。那位神职人员停下脚步。里卡多上前几步,跪在了教皇面前,亲吻教皇的手,同时说道——
里卡多:上帝子民的仁慈教皇啊,宽恕犹太人吧!
教皇将手放在里卡多头顶,准备行摸顶礼。听到里卡多说犹太人,教皇把手收回去,俯下身——
教皇:里卡多,我了解世间的苦痛。
红衣主教皱着眉头看了弗塔纳一眼,弗塔纳很不自然地朝红衣主教笑了一下。他们可以看到里卡多在和教皇说话,但是听不清说些什么。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纷纷探身向前观望。
弗塔纳和红衣主教凝视着里卡多。
教皇(右手轻抚里卡多的肩头):我的心在为受难者流血。我为他们祈祷,也为你祈祷,我的孩子。
里卡多:世界正在等待着耶稣基督的代表来引领。
教皇收回右手,做了个离开的手势。
里卡多退下。
红衣主教紧皱眉头,注视着里卡多的背影。
内景,梵蒂冈教廷大祈祷厅外,白天
里卡多从小门走出祈祷厅。
弗塔纳: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公开展示自己!
里卡多:总要有人把真相告诉教皇吧。
弗塔纳:在圣诞祝辞里面,教皇将用五种语言谴责纳粹的罪行。
里卡多: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弗塔纳:我现在不是在告诉你吗?
里卡多:感谢上帝!
弗塔纳:还要感谢我们驻外机构提供的情报啊。你要相信你父亲噢!
弗塔纳爱抚地拍了里卡多一下。两人拥抱在一起。
外景,铁道线上,晚上
货车驶过,车厢空空如也。火车头冒出淡黑色的烟。
外景,汽车上,白天
司机正在开车,格斯坦坐在汽车前排助手席上。
格斯坦突然向前探身,望着窗外,神情惊讶。
外景,汽车外,白天
德军卡车停在远处。什么东西从卡车上面陆续滚下来。
外景,汽车上,白天
汽车驶近卡车,格斯坦继续探身观望。
外景,汽车外,白天
卡车上滚下来的原来是人的尸体。党卫军把尸体扔到事先挖好的大沟里。
外景,汽车上,白天
司机:墓地装不下了。
外景,装载毒剂的卡车旁,白天
党卫军军官D:你怎么不早点儿来检查?
格斯坦:所有货物都和空气接触过,不能用了,必须埋了!
军官D:人家运来的毒气从不出问题,你押运的却总是出问题!
格斯坦:毒气是我亲自监制的。医生嘱咐我,毒气里面不可以加怪味,所以泄漏不泄漏那帮家伙根本不懂!
党卫军军官D:我没有办法停止工作。我要使用这些毒气!
格斯坦:不能用了!
党卫军军官D:在你看来不能用,但实话告诉你,这些毒气就是能用!
旁边一扇紧闭的大门被轰然拉开,两个犹太人被一名党卫军士兵推了出来。
大门里,几名犹太人正在清理遇难者留下的大量遗物。
党卫军士兵将一个类似首饰的东西交给军官D。
士兵:他们从被没收的物品当中捡出这些东西,想换伏特加酒。而且他们一直在相互交谈。
军官D一摆手,党卫军士兵将两名犹太人驱离大门口。
两名犹太人站在墙下,瑟瑟发抖。军官E掏出手枪。
犹太人甲:我不喝酒,就搬不动尸体!
军官E一枪打在犹太人甲肚子上。
军官D: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犹太人乙:他说,有的尸体在被送入焚尸炉的那一刻,会突然大声尖叫。
军官D:向后转!
犹太人乙转过身,军官E枪击他的后背。两个无辜的犹太人就这样被先后打死。
军官E(转身对格斯坦说):你的齐克隆B本来十分钟就应该管用,可是现在却要六十分钟,减慢了我们的工作速度,真让我们受不了。
格斯坦看了一眼刚刚被打死的犹太人。
军官E:他们都是些愚蠢的小偷!
内景,一处杀人营地的军官会议室,白天
十余名党卫军军官站成队列,党卫军军官C向他们训话。
军官C(行纳粹军礼):嗨,希特勒!
众军官(还礼):嗨,希特勒!
军官C:首先,柏林方面为我们取得的成就表示祝贺,并希望我们再接再厉。
众军官小声议论。
军官C:其次,我们处于灾难的边缘,以至于我们整个使命的完成都受到了威胁。
医生:又是运输方面的问题吗?
军官C:不,是一个更加紧迫的问题:关于高质量齐克隆B的供给问题。特雷布林卡已经没有库存了。格斯坦,你为什么不把毒剂储藏在各个营地?
格斯坦:那样做非常危险!
军官C:我们营地从未遭到轰炸。
医生:根据日内瓦协议,不得轰炸战俘营。
众笑。
军官C:我们就没办法理性地解决这该死的供应问题吗?
格斯坦:基地的设计生产能力是每天解决10000个。
军官C:10000个?你是说所有的集中营?
众军官七嘴八舌。
某军官:我每天都收到6000个。
某军官:我也是!
某军官:多得没地方装了!
某军官:太拥挤了!
某军官:我那里每天要来5000到8000个!
某军官:我们该怎么办?
某军官:有些人只知道在办公室里面指手画脚!
某军官:我们不断接到命令,要我们加快速度!
某军官:上面一定要给我们解决问题的途径,全部途径!
军官C(对格斯坦):我们需要毒气,就像磨坊需要骡子。
某军官(继续抱怨):我们无法解决这个问题,短缺问题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军官C:请安静!这是命令!
格斯坦:那你估计,需求是多少?
军官C:不需要什么估计。我要你把齐克隆B埋在每个集中营下面。如果实在需要钱,那就花吧!
格斯坦:问题是供应跟不上。
军官C:那些制造商们成天就盯着钱。你只要把钱塞进他们口袋,他们就会把货物堆满飞机场!格雷将负责帮助你对付这些商人。他在这方面可是个高手,而且他在瑞士和其他中立国都有可靠的关系。我可不希望缺乏毒气和所谓的密封问题把我们的整个行动搞垮。
党卫军军官格雷上前勾画关于各集中营所需毒气量的草图。
格斯坦:这是全部用量的估算吗?
格雷(画完草图):看看吧!
格斯坦看了一眼,把草图折成小块,放进内衣口袋。
医生站在格斯坦身后,面无表情地盯着格斯坦,而格斯坦并未发觉。
外景,瑞典大使馆门口,白天
瑞典外交官和他的助手走出使馆。助手望见等在马路对面的格斯坦,拉住了外交官。
格斯坦走上前去。
助手回避到使馆院内。
瑞典外交官:怎么样?
格斯坦右手牵着外交官的肘部,示意他边走边说。
外交官不想让人看出他和格斯坦早就认识,连忙拨开格斯坦的手。
瑞典外交官:别这样,格斯坦!
格斯坦:打电话不安全,我只好在这里等你。情况越来越糟,盟国必须采取行动!盟军应该轰炸通往集中营的铁路,摧毁用于种族灭绝的建筑。
瑞典外交官:我已经通知了我国政府。
格斯坦:请您务必再次提出这一问题!死亡工厂正在昼夜不停地运转。
瑞典外交官:你高估了我国领导人的能力。我们和美国交涉了七个月,才救出了2000名犹太儿童。但是你……
格斯坦:这算不了什么!每天都有十倍的人被送到死亡营。2000人,就好像一桶水里面的一滴水!
瑞典外交官:我可以为你安排……
格斯坦:我已经找人报告了教皇,我确信教皇会出来讲话,盟国一定要做好准备,将消息告诉德国人民!
瑞典外交官:格斯坦,我照你说的做。我还可以帮助你和你的家人办理护照。
格斯坦:不不不!我不愿意离开自己的祖国,我要向世人证明所发生的一切。
外景,积雪的平原,白天
满载犹太人的火车驶过,火车头喷出黑烟。
内景,格斯坦家的餐厅,晚上
格斯坦的客人围坐在桌旁。众人大笑。
党卫军C:我们在吃法国菜,欢度德国的圣诞节!
净化研究院院长:胜利以后,我要在法国诺曼底经营一家牧场,养几匹好马!
党卫军E举杯:为了胜利!
有几个人跟着举杯。
党卫军E想讲话,但是“我”字刚出口,旁边的党卫军F抢先说——
党卫军F:我在波兰,已经选好了一处农场!
党卫军E:唉!波兰太冷了,我和我的妻子想在希腊拥有一个小岛。
院长:你的梦想是什么,库尔特?
格斯坦:我想在德国做德国人,见证我在战争期间的经历。
医生:可惜你没有办法把所有的经历都讲出来。
仆人宾兹夫人进来,示意格斯坦出去。
格斯坦(起身离开):对不起。
女宾G(听了格斯坦的话,笑个不停):哈哈!在德国做德国人!哈哈!
她的丈夫见她有些失态,轻轻地碰了她一下,以示提醒。
格斯坦在女宾G的笑声中,走出了餐厅。
内景,格斯坦家的厨房,晚上
在通往厨房的过道里,宾兹夫人说:“他来了”。
走进厨房,格斯坦见是里卡多,高兴地说:“你来了!太好了!”
里卡多:我不知道你家里有客人。大概我来的不是时候。
里卡多欲离开,被格斯坦拦住。
格斯坦:别走,别走!你要留下来帮我翻译呢。
格斯坦热情地帮来者脱去大衣。
里卡多:演讲过一会儿就开始。
格斯坦(对宾兹夫人):麻烦你调好收音机。(转向里卡多)我马上回来。
内景,餐厅,晚上
格斯坦推门回到餐厅。
医生:你承诺要给我们的惊喜呢?
格斯坦:别着急,惊喜马上就到!但是我们必须遵守明确的规则!
女宾G的丈夫:我们德国人总是遵守规则,只要规则明确就行!
党卫军E的太太:想要礼物,先要唱歌。
众人起立,唱起圣诞歌曲。
内景,厨房,晚上
里卡多正在调收音机。
内景,餐厅,晚上
众人唱歌,格斯坦悄然离席。
内景,厨房,晚上
格斯坦:开始了吗?
里卡多:还没有。快了。
内景,餐厅,晚上
众人歌罢干杯。
内景,厨房,晚上
饭厅里的众人在呼唤格斯坦的名字,声音传入厨房。
格斯坦:我去应付一下。
格斯坦从厨房拎起两瓶酒。
内景,餐厅,晚上
格斯坦的客人们边敲桌子边喊:“格斯坦!格斯坦!格斯坦!格斯坦!格斯坦!”见格斯坦进来,大家才停止。
格斯坦把酒放到桌子上。
一女宾:这就是我们的惊喜。
众欲欢呼。格斯坦向一间小屋走去,边走边说——
格斯坦:这才是今夜的惊喜!
众人起身跟随。
格斯坦:我想出了这样一个游戏,一个圣诞节游戏。
众人欢呼。
格斯坦:我一吹哨,你们就冲进去。我关上灯,再关上门。你们将有整整一分钟的时间,可以抢夺宝物。听到我第二声哨响,立即停下!你手里拿的东西,就是送给你的圣诞礼品!
格斯坦推开门,小屋里面像小山一样堆满了包装精美的礼品。
众人往前一拥。
格斯坦:等一等!回到起跑线!回到起跑线!
众人后退。
格斯坦:预备——
格斯坦吹响哨子,客人们冲进房间,只有医生留在门外。格斯坦关上灯和门,望了医生一眼。
医生:你完全知道如何让这些白痴开心。你为什么处心积虑要让自己受欢迎?
格斯坦:我很珍视圣诞节这样一个传统节日。
内景,礼品屋,晚上
屋子里一片漆黑。
女声:唉呀,谁碰了我的屁股!
男声:亲爱的,这是我的圣诞礼物!
门开了。格斯坦一声哨响,灯亮了。
一名女宾口里咬着的礼品掉在了地上,想要拾起来。
格斯坦:不行!不行!你不能再捡了。
内景,厨房,晚上
教皇的圣诞祝辞已经开始,里卡多正在收听。
内景,餐厅,晚上
众人捧着礼品,欢笑着回到座位。
医生:你的客人很喜欢这些小礼物。
格斯坦打开通往厨房的门。
格斯坦:(对医生)我要给家人打个电话,失陪了。
医生:家庭在德语里是甜美的意思啊。请代我向你的家人问好。
内景,厨房,晚上
格斯坦走进厨房。
格斯坦(对女仆):宾兹夫人,请别让任何人进来!
里卡多(翻译教皇的话):他呼吁世上所有的人遵循神圣的法律,因为这些法律是社会稳定的坚强柱石。教皇的无限博爱施与民众,尤其是煎熬中的母亲、痛苦的孤儿,以及被剥夺生命的人们。
内景,梵蒂冈教廷小演讲厅,晚上
教皇正在发表演讲。
内景,餐厅,晚上
众人打开礼盒,看到形形色色的礼物,高兴地大呼小叫。
他们又开始呼唤格斯坦。
内景,餐厅和厨房间的过道,晚上
宾兹夫人听到大家连声呼唤格斯坦,忙向厨房里跑去。
内景,厨房,晚上
宾兹夫人:我该怎么办?
格斯坦:告诉他们我在和我的孩子通电话。放点音乐,让他们冷静下来。
格斯坦将两瓶酒交到宾兹夫人手中,放低了声音。
格斯坦:千万让他们安静!
宾兹夫人:我试试看吧。
里卡多继续翻译教皇祝辞。
内景,餐厅,晚上
宾兹夫人将两瓶酒放在桌上——
宾兹夫人:格斯坦先生在和孩子通话。
众人失望地感叹了一声,不再呼喊。
内景,厨房,晚上
里卡多(继续翻译教皇的话):……数以百万计的非战斗人员。正如我们多次宣称的那样,人类不会被灭绝,人类将继续拥有生命、健康、家庭、天空、博爱和祈祷。
格斯坦:就这些?
里卡多:就这些。
格斯坦:他、他、他压根儿就没有提到犹太人和集中营!
里卡多紧闭双眼,现出痛苦的样子。
里卡多(睁开眼睛):你能想办法让我们出国一趟吗?
格斯坦:可以。
里卡多:教皇的消息还是很闭塞。他需要和一个目击者见面。
外景,铁路桥,白天
满载犹太人的火车驶过铁路桥。
外景,梵蒂冈教廷的花园,白天
教皇在花园里走过,边走边看书。
内景,梵蒂冈教廷会议室外,白天
美国外交官:先生,华盛顿方面,仍然……
一名神职人员向弗塔纳报告——
神职人员:教皇来了。
美国外交官:阁下,华盛顿对于教皇空洞的圣诞祝辞感到吃惊。祝辞中完全没有谴责纳粹的字眼,这不仅不符合他作为道德领袖的崇高地位,而且会危及信徒们对他的信任……
弗塔纳:假如我们谴责希特勒,那就不得不同时谴责你的盟友——斯大林。
美国外交官:这两个人怎么可以混为一谈呢?
教皇此时已经来到会议室外。
教皇(对美国外交官):欢迎您再次来到梵蒂冈。
内景,梵蒂冈教廷会议室,白天
教皇坐在宝座上,美国外交官、弗塔纳等人分坐两边。
教皇:在此圣诞节之际,我不禁又愉快地忆起罗斯福总统对我的良好祝愿。这个世界沾满了血迹,充斥着苦难,而令我们喜乐的是,大西洋方向,神圣的光将再一次普照尘世。
美国外交官:罗斯福总统极为钦佩您力图防止战争爆发、继而又阻止战争扩大的坚持不懈的努力。罗斯福总统和您一样,也在从事神圣的工作,而我们的事业就是不屈不挠地争取全面胜利。总统将十分欣赏你在道义上给以的帮助和支持。
外景,梵蒂冈教廷的大门,白天
里卡多走进大门。
外景,梵蒂冈教廷的楼梯,白天
弗塔纳下来迎接里卡多。
弗塔纳:里卡多!
两人拥抱。
弗塔纳:这次,你是得到了上级的同意才来的吧?
里卡多:我想你知道,我是来恳求教皇的。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你的儿子。
弗塔纳:教皇很喜欢你。昨天他还跟我说,在柏林可以学到出色的外交经验。
里卡多:令人恶心的外交!圣诞节,教皇居然没有谴责纳粹!
弗塔纳:教皇谴责以前,一定要掌握切实的证据。
里卡多:我有一个目击证人,愿意来作证。他是一个纳粹党卫军军官。
外景,梵蒂冈教廷的走廊,白天
弗塔纳:今天会有一些朋友来共进午餐。如果你可以控制好你的脾气的话,就欢迎你过来。
里卡多:谢谢。我还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吃吧。
弗塔纳:美国大使也会出席。
里卡多:好吧,我去。
外景,格斯坦妻儿居住的房子外面,白天
格斯坦从汽车上下来。格斯坦的儿子菲利普、女儿艾莉冲过来迎接他。
菲利普:爸爸!
艾莉:爸爸!
格斯坦:你好!小伙子!艾莉!我给你们带来了好东西!
菲利普、艾莉:在哪儿呢?
格斯坦示意司机把后备箱打开,让两个孩子去找礼物。
格斯坦:我去视察附近的工厂,顺便来看看你们。
格斯坦夫人:你好么?
格斯坦:比昨天好,比明天还差些。
福克斯牧师恰好路过,见到格斯坦,站在了路边。
格斯坦:你好,牧师。
福克斯:你好,库尔特!
格斯坦:我给孩子从乌克兰带了些礼物。
福克斯:对不起,我有一个可怕的问题想问问你!
格斯坦:什么事?
福克斯:是关于俄国的。据说,保卢斯元帅率德军在一个叫斯大林格勒的地方投降了,有这事儿吗?
格斯坦:你一直在听英国广播吗,牧师?
福克斯:没有,当然没有。那里面尽是谣言。
格斯坦:敌对宣传!别有用心的失败主义!
福克斯:谢谢你,库尔特,我心里的石头可落地了。
格斯坦:不客气。再见,牧师。
牧师离开。
格斯坦(对妻子,低声):斯大林格勒有20万德军死亡,9万人被俘。给希特勒当兵的,这次算是惨了。
格斯坦夫人:死亡20万?
格斯坦:我得走了。(走向孩子)好了,走吧,向后转!进屋吧。来!
内景,通向阳台的房间,白天
里卡多走进房间。
教皇等人正在房间里用午餐。里面传来教皇的声音。
教皇:……教会是受害者。
内景,阳台,白天
教皇(向共进午餐的人说):我们曾有过爱好战争的教皇,可是他已经过世了;现在上帝派来了热爱和平的教皇,可是战争又打起来了!
众笑。
正在用餐的维朱莉斯女士:噢,里卡多,你好吗?
弗塔纳:里卡多,坐下吧。这是美国大使。这是我的儿子,刚从柏林回来。
红衣主教:里卡多,柏林有什么新闻吗?
里卡多:是的,阁下。一名党卫军军官把这张波兰地图给了我,上面标有集中营的地址和名称,红色的数字是每天被毒杀的犹太人的数量,黑色的是估算的数字:匈牙利40万,罗马尼亚20万,希腊10万。
红衣主教把地图递给身边的美国大使,美国大使看也不看,就传给了身边的弗塔纳。
美国大使:那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里卡多:通过谈判营救他们。
美国大使:和纳粹谈判?我们决不和那些罪犯讨价还价。
里卡多:如果为了营救上百万人呢?
美国大使:只有赢得战争,才能拯救他们。
里卡多:到那个时候,他们早就变成了灰烬。
地图传了一圈,最后到了教皇手里。
里卡多:教皇陛下或许可以亲自介入与纳粹的谈判,使犹太人……
红衣主教: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教皇要保持中立,这样才能为和平采取各种行动。
教皇:而为了保持中立,我们就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里卡多:如果您以耶稣基督的名义介入,或许……
维朱莉斯女士:里卡多,如果教皇介入,德军就会入侵梵蒂冈,把所有东西洗劫一空。
里卡多:究竟是梵蒂冈重要,还是我们的宗教重要?如果教皇创造奇迹,拯救了这些犹太人,美国政府会接纳他们吗?
一位正在用餐的男士:希特勒为什么会同意按你说的去做呢?
美国大使:因为这将是对民主国家的致命一击!戈培尔说过:“谁爱犹太人,就把他们请去好了。但是犹太人必须赤身裸体地离开。”我们不可能接纳这些可怜的穷人。否则,美国国内会动荡不安,反犹声浪将甚嚣尘上。
一名满头白发的男士:里卡多,你还想去营救这些可怜的有钱人。你简直跟戈培尔差不多了。
此人的妻子(感觉这句话太过分,小声说):行了,话都说到家了。
美国大使:在斯大林格勒打了败仗以后,希特勒正盼望找到我们的弱点攻击我们。如果我们减缓战争的进度,去救那些犹太人,恰恰中了希特勒的奸计。
里卡多:我是否可以提醒您,就在我们现在吃饭、说话的时候,满载犹太人的火车正驶向集中营。
美国大使:我是否可以提醒您,我们的孩子们为了拯救自由世界,在前线流血牺牲。
教皇:这是一个病态的世界。里卡多,我的孩子,我告诫你,一定要耐心!耐心,虔诚,努力工作,最终,时间将证明,教会是永远正确的!(转换了话题)我认为,每年有两个节日,对于基督徒非常重要。一个是8月15日的圣母马利亚节,一个是12月25日的圣诞节……
里卡多起身离席,来到刚才经过的房间,望了一眼母亲和自己的画像。
内景,弗塔纳家的客厅,晚上
窗外,风雨大作,雷电轰鸣。
里卡多在房间里踱步,时而将目光投向窗外。
弗塔纳(身着睡衣,走入客厅):里卡多,痛悔有时也会变成高傲啊。
里卡多:作为一个旁观者,我有一种负罪感。想到自己是一个神父,这种负罪感就更加强烈。
弗塔纳:你的聪明和倔强将会毁了你的前途!
里卡多:我要见证上帝对一切人类的爱,这就是我的前途。
弗塔纳:希特勒随时可能消灭我们这些神的子民,消灭欧洲所有的基督徒。
里卡多:但是,毕竟近期内希特勒还不可能杀光所有的基督徒。在犹太人被灭绝以前,我们难道不应该做些什么吗?
弗塔纳:问题是,一边是纳粹,一边是共产主义,美国又离得太远。
里卡多:如果我在柏林的朋友到罗马来,您会见他吗?
弗塔纳:如果你认为有意义的话。
里卡多:如果有意义的话,您是否愿意竭尽全力帮助他觐见教皇?
弗塔纳(犹豫了一下):我愿意。
里卡多:谢谢!
弗塔纳(怀着复杂的心情捶了里卡多几下):里卡多!生活就是这样,生活也应该是这样。然而不幸的是,我们却不得不听任命运摆布。
内景,德国交通部官员卡尔的办公室,白天
格斯坦:卡尔!
卡尔:库尔特!好久不见啊!
两人愉快握手。
卡尔(对女服务人员说):给我们拿点喝的来。
格斯坦:当年我们去野营,一起点燃篝火,你还记得吗?
两人一起唱起儿时的歌曲。
卡尔:请坐!
格斯坦坐下,两人继续唱歌。
卡尔:我能给你帮什么忙?
格斯坦:我要到罗马去一趟,能麻烦你帮忙安排一下吗?
卡尔:你自己,还是全家?
格斯坦:就我自己。
卡尔:往返?
格斯坦点了一下头。
卡尔:什么时候出发?
格斯坦:日期还没确定。
卡尔(俯身低声问道):你感觉现在形势怎么样?
格斯坦:我想我们的观点是正确的,而且事态的发展会证明这一点。
卡尔:在这个鬼地方工作,把我的眼睛都累坏了。我又想为祖国工作,又要忠于自己内心的信仰,这年头,真不容易啊!(站起身)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格斯坦:净化。
卡尔:整天和大项目打交道吧。我会给你最优先的通行证,可以在任何时候出发。写你的名字吗?
格斯坦:当然,我的名字。谢谢。
卡尔:在这个英雄时代,你有没有也弄一个头衔之类的?
格斯坦:纳粹党卫军中尉。
卡尔放下笔,站起身来,将本来准备签发的通行证攥成一团。
卡尔:请你到党卫军交通部去。
格斯坦:这是私人旅行啊,卡尔。
卡尔:感谢你的造访。
格斯坦:你们交通部最近安排了不少向东开的货车吧。知道运些什么吗?
卡尔:货物?
格斯坦:还有人!
卡尔:为了建工厂之类的东西吧。东面的工业正在大发展。
卡尔在另一张通行证上盖了一个章,扔给格斯坦,不屑一顾地说——
卡尔:把你穿党卫军制服的相片贴上去,就更好看了!
格斯坦:如果我告诉你,我们将无数家庭像牲畜一样送往屠宰场……
卡尔:请你立即出去!否则我就叫警察,甚至盖世太保!
格斯坦(拿起通行证):卡尔,我并没有变。
卡尔(冷冷地说):我也没变。
格斯坦:那些火车将把我们送进地狱!
卡尔:我不负责这件事。
格斯坦:总有人负责吧?
卡尔:我尽我所能,帮助我的国家赢得这场战争。
格斯坦:我们要让这些火车减慢速度。
卡尔(提高了声调):格斯坦中尉,究竟是您自己出去,还是我叫警察来请您?(对服务人员)让他出去!
格斯坦:你要想联系我的话,请找净化研究院,或者联系我们新教徒的组织。
格斯坦刚走,卡尔就愤怒地说:党卫军杂种!
外景,荒野上,晚上
运送完犹太人的火车在行驶,火车头冒出白烟。
外景,罗马火车站,白天
里卡多正在等待格斯坦。看见格斯坦,里卡多向司机指了一下。
司机向格斯坦走去。
里卡多在轿车后座上等候。格斯坦钻入轿车后座。车外大雨滂沱。
格斯坦:我坐明晚的火车回去。
里卡多:这么快?那我可说不准我父亲是不是来得及安排你觐见教皇。
格斯坦:和我乘同一趟火车来到罗马的,还有400名党卫军。他们应该是别动队的。
里卡多:盟军正在向那不勒斯挺进。
车启动了。
外景,汽车内,白天
格斯坦把文件、发票、地图等一一拿出来给里卡多看。
格斯坦:有300多万人进了毒气室。
里卡多:300万?
格斯坦:这是齐克隆B的发票和发货单。这张地图显示的是所有的集中营,看!
里卡多:这正是我们需要的!我们可以说服教皇了!
司机:前面有德军路障。
汽车在路障前停下。
格斯坦收起文件,戴上军帽。
德军隔窗看到格斯坦是党卫军,立即放行。
外景,汽车驶过的罗马犹太人社区,白天
犹太人被赶出来,推上卡车。
外景,汽车内,白天
司机:雨这么大,纳粹知道犹太人会待在家里。
里卡多欲冲出车门制止纳粹的暴行,被格斯坦按在座位上——
格斯坦: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上。
里卡多和格斯坦在车里,眼睁睁地看着犹太人被德军捉走。
外景,梵蒂冈教廷的走廊,白天
弗塔纳走过走廊。
外景,梵蒂冈教廷外,白天
弗塔纳从一个小门走出,看到犹太人朱诺——
弗塔纳:朱诺,发生了什么事情?
朱诺:能找个地方,让我暂住两天吗?
弗塔纳(对佣人弗兰克):弗兰克,把他带到客房。快点儿!
朱诺:谢谢您!
弗塔纳进到汽车里。
一同坐在车里的维朱莉斯女士说:“到处都是德军。”
弗塔纳:我知道。开车!开车!
弗塔纳的汽车离开,里卡多的车来到。
里卡多的车停下,恰好被朱诺看见。朱诺惊恐地看着身着党卫军制服的格斯坦。
内景,教皇休息室门外,白天
维朱莉斯女士从电梯里出来,一名修女对她说——
修女:教皇今天起得很早。他正等着要见你呢。
内景,教皇休息室,白天
教皇正在抚摸他的宠物——一只小鸟。维朱莉斯走了进来。
教皇:你好,维朱莉斯!
维朱莉斯:德军在逮捕犹太人!就在楼下街道的拐角!
教皇向前走了两步,放开了手中的小鸟。
内景,里卡多的卧室,白天
里卡多(打电话):不,姐姐,不行,你一定要找到他!拜托了!谢谢!
格斯坦(正在打领带):里卡多,告诉我——
里卡多:什么事?
格斯坦:你的父亲为什么和教皇关系那么近?
里卡多:因为我的家庭。我们算是皇亲国戚。(继续通话)喂!好的。谢谢!(转向格斯坦)我父亲正和教皇在一起。
内景,梵蒂冈教廷小会议室,白天
教皇走过内外两层门,进入小会议室。
红衣主教:据调查,德军把皈依天主教的犹太人也逮捕了!
弗塔纳和胡达主教分别向教皇行吻手礼。
教皇:立即约见德国大使瓦茨科先生,要求他做出解释,表达我们的愤慨和悲痛。等等!表示我们的悲痛,不要提愤慨。
外景,一所修道院的大院,白天
难民走进大院。格斯坦和里卡多乘坐的汽车驶入大院。
里卡多(对司机说):停车,停车!(呼唤主教)胡达阁下!
胡达正在陪难民进入修道院,听到有人叫他,回身停下。
胡达:里卡多!
里卡多:阁下,听说我爸爸在这里。
胡达:没错,他就在修道院!
里卡多:这是格斯坦,我的朋友。
格斯坦:你好!
胡达:你皈依天主教了吗?
格斯坦:您说什么?
胡达:这可大不一样。我们要把不同宗教信仰的人分开安置。
里卡多:不不,库尔特不住在这里。我们现在一定要见我的父亲。
胡达:弗塔纳在和修士讨论食品供应的问题呢。
内景,修道院的大厅,白天
修士:我们接收了六十五名难民,有十一名儿童,五个吉卜赛人,三个共产党员,还有十二名急需医药的老人。
弗塔纳:我会派来一名医生,送来面粉和蔬菜。我们还在寻找肉和通心粉,但是困难很大。难民太多了。
胡达:你儿子和他的朋友来了。
弗塔纳:是吗?
弗塔纳来到修道院门口,见到了里卡多和格斯坦。
里卡多:这是库尔特·格斯坦,我的朋友。
格斯坦:见到你很高兴。
格斯坦和弗塔纳握手。
里卡多:你来得及安排觐见吗?
弗塔纳说了一声“对不起”,将里卡多拉到一边。
弗塔纳:你看看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教皇怎么可能和一个德国人见面呢?而且是一个党卫军军官!
里卡多:那我可以去见红衣主教吗?
弗塔纳:你自己去吧。我可说不好。
里卡多:你能和我们一起去吗?
弗塔纳:不行,我走不开。修道院里有这么多难民,我要留下来照顾他们。(给格斯坦指路)走这边。
格斯坦:谢谢。
外景,红衣主教办公地点门外,白天
里卡多和格斯坦乘车来到楼门外。德军士兵在持枪守卫。
德军军官(对门卫说):只有牧师才可以进来。
里卡多上前和门卫交涉,门卫只是摇头。
里卡多(对格斯坦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要一个通行证。等我一下!
里卡多走进大楼。
内景,红衣主教的办公室,白天
红衣主教(站起身,厉声说道):你想让一个背叛祖国的党卫军军官到这里来?这不可能!
里卡多:他是为了正义而背叛。
红衣主教:里卡多呀,教皇、你父亲,还有我,我们都很喜欢你。我们理解你内心的痛苦。可是,这种痛苦歪曲和玷污了我们的形象!(拍了一下里卡多的肩膀)到那边去。你暂时代理我的秘书,做好笔记。这样,你多少可以了解了解,外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里卡多站到记录席后。
内景,红衣主教的办公室,白天
德国大使环视了一圈,看到办公室里摆放的名画,感叹道——
德国大使:梵蒂冈不愧是拥有世界上最伟大的艺术作品啊!
红衣主教:而且不需要军队来保护!大使先生,如果你能立即停止在罗马进行的大搜捕,我将感激不尽。二十天以前,党卫军以驱逐相威胁,要求犹太人社区交出五十公斤黄金,犹太人如数上交。可是现在,犹太人却被逮捕了!我们是否可以据此推断,贵国政府从不信守诺言?
德国大使:无可奉告。我正等着你说:你这个德国大使为什么还不辞职呢?
红衣主教:简直难以置信,在罗马——教皇的脚下,如此多的人在受苦,原因仅仅是他们属于另一个种族。
德国大使:如果搜捕不停止,教皇会怎样?
红衣主教:教皇将被迫宣布他的反对态度,尽管我们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德国大使:这是教皇正式提出的要求吗?
红衣主教:难道你真的想要逼着教皇正式提出要求吗?
德国大使开始踱步。里卡多微皱眉头,低下了头。
红衣主教:到现在为止,教皇讲过的话,还没有一句可以被德国人认为是敌对的行动。但是,凡事都有个限度。如果教皇陛下认为抗议是必要的,他将为了神的旨意,奋不顾身。(上前一步,加重了语气)我甚至听说,连已经皈依天主教的人,都被捕了!
里卡多闻言抬起头,看了红衣主教一眼,又立即将目光移向德国大使。
德国大使:抗议,阁下。(又将目光转向里卡多)抗议。
里卡多也在望着德国大使。
外景,党卫军在罗马的驻地,晚上
暴雨倾盆。又有一卡车犹太人被捉了回来。
外景,党卫军驻地楼梯拐角,晚上
格斯坦正在注视窗外载有犹太人的军车。
纳粹军官拉尔夫:格斯坦!什么风把你给吹到罗马来了?
格斯坦:拉尔夫,真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
拉尔夫(笑):你不会是来净化梵蒂冈的吧?
格斯坦:不,我正在琢磨回柏林怎么走更方便些。谁负责运输?
拉尔夫:理查德中尉。跟我来,我帮你介绍一下。
格斯坦:下面很拥挤嘛!
拉尔夫:还是不够多。意大利人不是真正的法西斯。要不是他们,我们捉到的人,比现在起码要多一倍。这些家伙,就爱偷东西。上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格斯坦:你在罗马忙些什么?
一名信奉天主教的犹太妇女,一边下楼一边对押送她的纳粹军官说——
犹太妇女:我们怎么可以被送到这里呢?我们家族几代人都是天主教徒。没有任何理由把我们抓起来。
外景,党卫军在罗马的驻地,晚上
暴雨中,继续有满载犹太人的卡车驶来。
拉尔夫:旅途愉快!
格斯坦:谢谢!
格斯坦进入轿车,里卡多正等在里面。
格斯坦:1000多名犹太人明天晚上将从特拜耳提那车站被遣送。
里卡多:特拜耳提那!
又一辆满载犹太人的卡车驶过。
格斯坦:看来真是无法阻止了。
里卡多:还有最后一线希望。
内景,梵蒂冈教廷议事堂内,白天
教皇走入议事堂。
教皇(问已候在那里的弗塔纳):最近战况如何?
弗塔纳单膝跪下,吻教皇的手。
弗塔纳:美军在连续轰炸,德军在抵抗。修道院大部分被炸毁了,尤其是在南面的部分。
教皇:那图书馆呢?
弗塔纳:图书馆……可能已经被炸毁了。
红衣主教:他们还轰炸了圣殿!德国方面向我们保证,德军不会进入圣地。
负责与美国联络的主教:我们会和美国的代表交涉,请求他们停止轰炸,但是估计希望不大。
负责财务的人士:我们接到了捐款,捐款者包括……
里卡多推门而入,径直走向教皇。
里卡多握住教皇的手,单膝跪下。
红衣主教欲上前拉开里卡多。教皇抬手,示意红衣主教不必上前。
里卡多激动地喘着粗气,用热切的眼光望着教皇。
里卡多:如果圣上不加以阻止的话,1000名犹太人将被驱逐出境!
教皇:我看得出你的热忱。我会派人就此事与德国交涉的。在这个问题上,只有容忍克制才能使我们获得荣耀。
里卡多(站起身来请求):但是,他们今晚就要被驱逐了!如果教皇亲自前往火车站,美国将会轰炸铁路线,火车将无法离开!
弗塔纳(责备的语气):里卡多!
红衣主教:秘书先生!教廷已经下令开放所有的修道院和附属建筑,用于接济难民,许多犹太人已经在我们的保护之下!德国大使已经向我承诺,其余的人将只是被送往劳动营。
弗塔纳:那么,驱逐妇女和儿童,该怎么解释呢?
红衣主教:我们总不能拆散家庭吧。
里卡多:毫无疑问,他们将会被谋杀!(转向教皇)拯救这1000个生命,是我们基督徒神圣的责任。
红衣主教(气急败坏地大喊):你给我出去!出去!
弗塔纳上前一步,欲向教皇解释。
红衣主教(向弗塔纳喊道):让他不要再废话了!
弗塔纳向教皇鞠了一躬,说道——
弗塔纳:最神圣的教皇,沉默可以保持我们的尊严,但是,我真诚恳请您屈尊圣驾,亲自……
教皇此时已经坐到了宝座上。
教皇:在德国,在奥地利,无数基督徒只能寄希望于我们。当他们已经饱受苦难之时,难道我们可以为他们增加新的负担吗?此时此刻,我们正在为建立全面持久的和平而努力。我们要团结所有的基督徒,所有向上帝祈祷的人们,所有耶稣基督为之受难的人们……
听着教皇的最后一句话,里卡多绝望了。他眉头紧皱,眼里噙着泪花,缓步向后倒退,将右手缓缓伸向怀里。
里卡多停下脚步,教皇猛然站起身来,惊讶地望着里卡多。
弗塔纳用手指着自己的前胸,无比焦急地说道——
弗塔纳:里卡多!把它摘掉!
红衣主教(狂怒):你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你竟敢在圣殿之上亵渎神灵!
里卡多的鼻翼微微颤动,先轻轻摇了摇头,又低下了头,轻声说——
里卡多:父亲,我对不起你!
里卡多沉重地后退几步,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里卡多把犹太人的标志——六角星——贴在了自己的胸前。(注8)他转身稳步直向门外走去,打开大门,离开了议事厅。
弗塔纳不由自主地向里卡多离去的方向走了几步,随后低下了头。
众人望着里卡多走出议事厅,便转向教皇。待众人都已面向教皇站定,弗塔纳才回过神来,向教皇紧走几步,双膝跪下——
弗塔纳:我乞求陛下解除我的职务。
教皇走下宝座,右手抚了一下弗塔纳的肩膀。
教皇:我们最了解作为一个父亲的含义——如同戴着一顶荆棘做的王冠。
外景,特拜耳提那火车站,晚上
纳粹士兵将货车车门推开。犹太人走上火车。
里卡多见一个抱小孩的妇女上车有困难,就接过她的小孩,待妇女上车,再把小孩还给她。
拉尔夫站在里卡多身后几米远,盯着里卡多,目光冷峻。
里卡多又帮助一位老人上车。
拉尔夫走到里卡多身后,用棍子敲了敲里卡多的肩头。里卡多转过身,拉尔夫看到里卡多胸前的犹太人标志,用棍子一指,示意里卡多上车。
里卡多上车。
党卫军关上车门。货车车厢塞得满满的,里卡多站在门旁边。
外景,奥斯威辛集中营火车站,晚上
腾空的列车离开。
载着里卡多等人的列车驶入。
外景,奥斯威辛集中营火车站,晚上
列车停下,犹太人沿着搭好的斜坡从火车上走下来。
里卡多站在门口,帮助老弱病残下车。他想帮上车时帮助过的妇女抱小孩,但是妇女拒绝了,目光呆滞地抱着孩子向前走去。
跟在后面的老人(对里卡多说):孩子死了。
党卫军军官G(指着里卡多,示意士兵将里卡多带过来):那个牧师!
党卫军军官G向党卫军军官弗列彻报告。
党卫军军官G:有一个天主教牧师混在犹太人中间。
弗列彻:什么?什么?
内景,集中营德军酒馆,白天
党卫军军官弗列彻进入酒馆,让里卡多和押送士兵在门口等候。
党卫军士兵推了里卡多一下。
女服务员:咖啡还是杜松子酒?
弗列彻:都来点儿。医生还没下来吗?
女服务员:没有。现在还没有到他起床的时间呢。
弗列彻上楼,在楼梯上滑了一下,险些摔倒。
内景,医生的卧室,白天
在急促的敲门声中,医生从床上爬起来。
医生(猛地推开门):无知的家伙!什么事?
弗列彻手里的饮料险些被撞翻。
弗列彻:一个罗马来的牧师和犹太人混到了一起。他说他是驻柏林的外事秘书。
医生:他究竟是谁?
弗列彻:一个蛮有意思的傻瓜!没准是梵蒂冈派来的特务。
医生:派来做什么?难道是一路上劝说犹太人信天主教吗?
弗列彻:来看看我们在这里做些什么。
医生:那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弗列彻:在这里倒没什么,不过他和犹太人在车厢里蹲了四天。他那节车厢里,一路上死了八个人,其中有五个小孩。
医生:还有呢?
弗列彻:他的密友说他是教皇的堂兄弟,他自己却没有承认。不过,我想他不该被送到这里,一定是搞错了。
医生:弗列彻,所有人都不该被送到这里。
医生穿戴整齐,从屋子里出来。
弗列彻:如果他是外交使节,我们最好还是把他放了。反正他也不是犹太人。
医生:我现在就宣布,他是犹太人。
内景,集中营德军酒馆,白天
医生一边向餐桌走,一边对里卡多说话——
医生:你!这个神圣的家伙!
医生把咖啡放到餐桌上。
医生(对里卡多):来,过来。
党卫军士兵用力推了里卡多一下。
医生:我听说你不是一个犹太人。
里卡多:我和其他人一样。
医生(一边坐下,一边说):我们需要牧师之类的志愿者。(看到眼前的菜,低头说)服务员,谢谢您端上来的好菜。(继续对里卡多)可是我们很缺乏劳动力。所以,你要是在这里干活,不论从事什么职业,都会比较辛苦。
里卡多:那些都是死亡工厂。这里的气味……
医生:那是制药厂的废气,里面有氮气和橡胶。
里卡多:我知道那是什么。
弗列彻:他是来骂我们的吧。
医生:在满足你上十字架的愿望以前,我要你完成一个任务:学会忍耐。教会早就发现,把人烧成灰可以净化他们的心灵。纳粹主义在做同样的事情,只不过规模更大些。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我们是新的特选子民。(注9)
里卡多:阿门!
医生:我自己也多少信点基督教。不像他那么虔诚——
医生望了一眼弗列彻。弗列彻听到所谓新特选子民的奇谈怪论,正在惊讶地望着医生。
医生:弗列彻!你的表情过于丰富了吧。你走吧!
弗列彻连忙起身。
医生(继续说):顺便帮我们的神父找个地位相当的人。(对里卡多说)他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不愿意听我们谈论宗教。(狡黠地一笑)但他是个好兵。
下班的众军官高唱德国歌曲,进入酒馆。
医生站起身,小声对里卡多说——
医生:再过一年半载,我们就会战败。那个时候,就该轮到我们这些人躲到水泥墓地里了。墓地里可不舒服,所以我要离开这里,到罗马去。因为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你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取得了精神上的胜利,却同样无人知晓。
里卡多:你这个可怜虫!一切终将为世人所知!
医生:不错,你尽管这么想吧。可是,你再想想,连你都沦落到了我们这里,我们却还是丝毫感受不到上苍的震怒,甚至连盟军的飞机都不来轰炸。德国的城市遭到轰炸,这里晴朗的天上,仍是空空如也啊。
里卡多:天上永远也不会空空如也!
医生(对已经等在那里的工头大声说):把这个人送到特遣队去!你们其他任何人都不许乱动他的一根毫毛!你就去负责焚烧尸体吧。那儿是世界上离上帝最近的地方。走吧!
根据胸前佩戴的红色三角形判断,这个工头不是犹太人。
内景,格斯坦的办公室,晚上
格斯坦敲完一封信的最后几个字母,把信从打字机里抽出来,仿照摆在旁边的有希姆莱亲笔签名的信件,在刚打出的信上伪造了希姆莱的签字,并盖上了伪造的印章。
内景,党卫军交通部办公室,白天
格斯坦(推门而入):给我安排辆车。
交通部办事员:中尉,你要有绝对优先权才可以。
格斯坦把伪造的希姆莱的信交给办事员。
办事员:好的。
办事员将通行证签发给格斯坦。办事员是个残疾人,可能是在战争中失去了左手。
外景,一条简易公路上,晚上
格斯坦的车走在路上。路边的德军三五成群聚在篝火边,帐篷散布,地面狼藉,一片败军之相。
一名士兵(示意停车):对不起,中尉,后面那辆车有先行权。
格斯坦的车停下。两辆卡车上满载着德军,他们一边整齐地用枪撞击着车厢底板,一边同声喊着口号。
格斯坦把伪造的信给示意他们停车的士兵看,士兵示意他们通过。
格斯坦继续望向车外。
内景,集中营小会议室,白天
党卫军军官C、军官D、党卫军军官弗列彻、杀人专家A等人围坐在一张大桌子周围,桌子上放着一个新的杀人工厂模型。
专家A:1945年建成,1946年投入使用。
党卫军军官D:恐怕……
专家A:恐怕什么?
党卫军军官D:送来的劳动力质量每况愈下。
专家A:你没感觉到一切都是每况愈下吗?
外景,集中营小会议室外,白天
格斯坦的车开到集中营小会议室外。格斯坦下车走向会议室。
内景,集中营小会议室,白天
专家A:1946年投入使用,究竟行还是不行?
党卫军军官D:当然可以。
门开了,是格斯坦。
党卫军军官C:格斯坦,请进!
格斯坦:我要单独跟你说句话。
党卫军军官C来到门口,格斯坦把希姆莱签名的信交给他。
军官C睁大眼睛看着格斯坦,然后喊道——
军官C:弗列彻!
弗列彻走过来,接过信阅读。
格斯坦:我们动作要快!
党卫军军官D:马上去把他放出来。
弗列彻:医生把他分派到特遣队,所以,到现在为止他已经看到了一切,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格斯坦:罗马教廷正式发出文件,要我们解释。希姆莱害怕这件事情会产生不良后果。
弗列彻(备感惊异):希姆莱害怕了?
格斯坦:他是一个牧师,必须回到柏林,然后我们再和罗马方面交涉。
党卫军军官D:弗列彻,赶快去办吧!
格斯坦:我们要让他签署文件,声明自己仅仅看到了花坛。
外景,集中营小会议室外,白天
格斯坦走出小会议室所在的建筑,准备上车。
弗列彻:你到点名室去等我,我把他带过去。
弗列彻说完,向另一辆车走去。
格斯坦刚坐到车上,弗列彻又跑了回来,用手抓住车门。
弗列彻:告诉柏林方面,我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格斯坦点了一下头,弗列彻才松开手,向自己的车走去。格斯坦关上车门。
内景,集中营点名室,白天
格斯坦独自一人,在点名室踱步。
门开了,弗列彻进来。
弗列彻:他再过五分钟就到!
格斯坦见他并无去意,便问道——
格斯坦:还有事吗?
弗列彻:请你一定要告诉柏林方面,我没有犯任何错误!
格斯坦:行!你别担心了!
格斯坦看了一眼手表。弗列彻向格斯坦举手行了一个纳粹军礼。
格斯坦抬头看了弗列彻一眼,又说了一句“别担心”,弗列彻才放下手离去。格斯坦继续低头看手表,并未还礼。
格斯坦走到窗户旁边。窗外的两个烟囱冒着黑烟。
格斯坦凝视着窗外。
门开了,里卡多被推了进来。
格斯坦缓步走向里卡多,里卡多微微抬起头,望着格斯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格斯坦(对押送里卡多的士兵):下士,你可以走了。
下士退出房间。
格斯坦走近里卡多,看到里卡多极为憔悴的面容。
格斯坦:我的天啊!
格斯坦把右手放在里卡多的肩头。
格斯坦:你父亲得知你上了那列火车,非常震惊。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
格斯坦准备脱下大衣给里卡多披上,里卡多却说了一声“不”。
停顿了好一会儿,里卡多低声继续说——
里卡多:神抛弃了他的子民。上帝死了。我要你知道,为什么……
格斯坦把正准备脱下来的大衣重新穿好。
格斯坦:我不要你牺牲!里卡多,牺牲自己是错误的!是错误的呀!我们要让整个世界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里卡多(用平和而坚定的语气低声说):我不走。我不走。
医生带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党卫军走了进来。
医生:格斯坦!世界什么都知道!你看他,哪还像个牧师?他不是喜欢犹太人吗?那就把他带回到那些犹太人中间!
格斯坦(拿出伪造的文书):他是一个梵蒂冈的外交官。把他送到这里是个错误。
医生:把我送到这里也是个错误!
医生略一歪头,向自己带来的士兵下令。
医生:动手!
格斯坦欲掏枪抵抗,被另一名士兵抓住了手。
医生:伪造希姆莱的签字,是要上军事法庭的!你去了罗马,又回来救他,还自以为我会信任你。
医生(指里卡多):送他上西天!
党卫军士兵把里卡多推走。格斯坦望着里卡多离去的背影。
医生(对格斯坦):你加快了他上天堂的步伐!
外景,集中营点名室外,晚上。
一辆轿车等在门外。医生钻入车的后座。格斯坦被一名党卫军士兵推搡着,也进入了车的后座。
车开走了。天下着雪,车顶上覆盖着白雪。
外景,轿车里,晚上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窗外烈火熊熊,那是党卫军在焚烧尸体,企图销毁大屠杀的证据。格斯坦身体前倾,观看窗外的这一幕。医生摇上后座和前座之间的窗户——
医生:我和希姆莱通了电话。他要求这些大规模的墓地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可不要太吃惊哟:明天,所有的毒气室和焚尸炉都将被奉命拆除。希姆莱说,他要把匈牙利的犹太人用来作交易,可是没有人感兴趣。(注10)那个神父有没有给过你罗马一些重要人物的联系方式?
格斯坦:有!但是,如果你想利用这些关系,你就要让他活下来!
医生:有道理。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格斯坦摇开车窗,望着窗外的大火。
外景,轿车外,晚上
烈火熊熊,旁边的纳粹士兵有的站立,有的走动。
外景,轿车里,晚上
医生:这是德国历史上最壮美的一页,却永远不会被写进历史。
外景,轿车外,晚上
烈火熊熊,旁边的纳粹士兵有的站立,有的走动。
外景,轿车里,晚上
医生:罗马还是一个宜人的城市吧?
格斯坦:我、我不会离开我的祖国。
医生:那你就替我去上国际法庭吧。所有齐克隆B的发票上,都有你的名字。(医生把那封伪造希姆莱签名的信递给格斯坦)回家吧。或者回研究院。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们不再需要你的专业了。格斯坦啊,你信仰的上帝会和你过不去的。
外景,集中营焚尸炉外,晚上
几名身着囚衣的人正在清理遇害者留下的衣物。
一个人把一件天主教神父的衣服放在了手推车上。衣服上有一颗六角星。
外景,格斯坦家外面,白天
福克斯:库尔特,发生了什么事?
格斯坦:福克斯,我着急赶路!
福克斯:我们该怎么办呢?
天上传来飞机盘旋的声音。
格斯坦走进家门。
内景,格斯坦家的楼梯,白天
格斯坦一进门,格斯坦夫人就冲上去拥抱他。
格斯坦夫人:你可回来了!
格斯坦:我得马上走!
格斯坦冲向楼上。
格斯坦夫人望着格斯坦,不禁怔住了。
格斯坦走上楼梯,看着妻子呆呆的眼神,微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妻子跟自己上来。
格斯坦夫人悲喜交加,脸上刚刚泛起一丝笑容,又哭了起来。
菲利普的声音传来:“爸爸回来了!”
最小的孩子也跑出来,喊着“爸爸”。
内景,格斯坦家的钢琴室,白天
格斯坦一边弹琴,一边和孩子一起唱歌。
格斯坦夫人走进房间,也加入了歌唱的行列。
内景,格斯坦家的二楼饭厅,白天
格斯坦一边给妻子看材料,一边说——
格斯坦:你看,我终于找到了我想找的东西,我知道的事情……
格斯坦夫人:谁会听你的?你是党卫军军官……
格斯坦:我、我有证据:数字、名单!我要去……美国人会了解的。
格斯坦夫人:最近的要属法国。美国太远了!而且你没办法跨越边境啊!
格斯坦:现在还有什么边境!而且游击队会帮忙的!
老格斯坦冲出来。
老格斯坦:牧师告诉我,你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格斯坦:是的。全是真的。
老格斯坦:唉,我知道了。可是,那个东西,来得及准备好吗?
格斯坦:什么东西?
老格斯坦:秘密武器!
格斯坦(微笑):是的。
老格斯坦(眉飞色舞):我就知道,肯定是这样。我们会成功阻击敌人的!穿上制服啊,儿子!
格斯坦:爸爸,爸爸,我有其他使命,已经不再是党卫军了!
老格斯坦瞪大了眼睛,惊愕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格斯坦和妻子深情吻别。
内景,盟军的战俘接待处,白天
盟军士兵K把一名德国军官领到门口。
盟军士兵K:你在这里等!(向盟军军官M报告)又是一名德军俘虏!
盟军军官M:让他在那儿等一会儿吧。格斯坦还没写完呢。
格斯坦在写材料。
更高级的盟军军官N走过来。军官M向军官N汇报。
军官M:我们的朋友格斯坦正在写法文的材料。
军官N:另一个版本?
军官M:是的!
军官N:你对他有什么看法?他自称抵制了纳粹的暴行。
军官P(把手一挥):不过是自称而已。他可是从头到尾参与了暴行啊。
穿便服者:我倒不认为他是有罪的。他写的材料对我们非常重要。
军官M(拿出一本装订好的材料):这是关于他的第一批指控。
内景,盟军的战俘牢房,白天
一名盟军士兵将格斯坦领进单人牢房,并将起诉书交给了他。
格斯坦打开起诉书。
格斯坦(画外):作为虔诚的基督教徒,他没有竭尽全力与这一犯罪体系脱离干系。这既不可理解,更不可饶恕。
格斯坦茫然地抬起头,双眼闪着泪光。
内景,盟军的战俘接待处大厅,白天
盟军士兵K跑进大厅,气喘吁吁地向军官M报告。
士兵K:上尉,格斯坦在牢房里吊死了!
军官M:自杀,还是他杀?
士兵K:不知道。
军官M:你负责写份报告!
士兵K:是!
外景,罗马修道院大门外,白天
三个穿西服、戴礼帽的人,拎着箱子,走进大门。
一辆汽车驶到大门跟前。一名修士察看了一下车里的人,便和另一位修士把大门打开。
汽车开进大门。
外景,罗马修道院院子里,白天。
医生从汽车上下来。胡达主教正在陪先前进去的那三个人往修道院里走,见到医生,回转身来,迎了上去。
医生:你是胡达阁下吗?
胡达:正是。
医生伸手欲与胡达握手,但是胡达一直把手背在背后,医生便顺势深深鞠了一躬。
胡达:你的朋友说你想去美国。可是,他们只要物理、化学、生物和航空方面的专家。
医生:我是个医生,搞内科的。
胡达:那你就只好去阿根廷了。六天后,有一艘到阿根廷的船。这几天,我把你安排在那儿……
胡达主教和医生一边交谈,一边走向修道院。
音乐起。
银幕渐暗至全黑。
字幕:格斯坦的报告,成为证明大屠杀的有力证据。
字幕:二十年后,库尔特·格斯坦的冤案被平反昭雪。
全体演职员表。
(全剧终)
注释:
注1:希姆莱原话直译为人狼。狼在西方文化中象征勇敢,德、意法西斯更是特别强化这一象征意义,因此希姆莱是通过这种称呼教唆党卫军为纳粹党卖命的。意大利法西斯也将它的一个青少年外围组织称为狼的儿子。——译者
注2:齐克隆B是氢氰酸的一种。——译者
注3:所谓“个”,是暗指犹太人的数量。——译者
注4:天主教的主教不得结婚。红衣主教在此时谈到弗塔纳故去的妻子,事实上是炫耀自己一心侍奉上帝,从未结婚,表现出一种优越感。——译者
注5:摸顶,天主教、藏传佛教等宗教的礼节,信徒跪在地上,由宗教地位较高的人用手一一轻触他们的头顶,以示祝福。——译者
注6:纳粹用救护车装载毒气以免遭到轰炸。——译者。
注7:其实,并没有发生泄漏。格斯坦希望借此毁掉一些杀人毒剂。——译者
注8:犹太人一般都信犹太教。而教皇是天主教的领袖。——译者
注9:犹太教认为,犹太人是上帝的特选子民。——译者
注10:二战初期,匈牙利是纳粹德国的仆从国,而不像波兰等国一样被德军直接占领。因此,在二战爆发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匈牙利的犹太人没有遭到大规模屠杀。然而,二战后期,德军进入匈牙利,丧心病狂地屠杀匈牙利的犹太人。——译者
PS:该剧本系根据康斯坦丁·科斯塔-加夫拉斯和金-克劳德·科荣伯格编剧、康斯坦丁·科斯塔-加夫拉斯导演的英文版影片编译。影片根据德国作家罗尔夫·霍赫胡特的舞台剧《代言人》改编。——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