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记得多年前读汉宝德,他用“现代主义”的关怀来描述圣彼得堡的市政规划理念。这不仅仅是因为相比于其他欧洲城市,圣彼得堡以其高层的建筑和更具功能性的实用主义倾向而闻名,但更为重要的是在汉宝德看来,它无不体现了“安得广厦千万间,大蔽天下寒士俱欢颜”的社会理想。从这方面来看,现代主义的功能性的实用主义的倾向的确可以有一些社会理想在里面。所以在纪录片中Helvetica 的支持者会认为即使Helvetica的确在被商业和广告滥用而广受诟病,他们仍然会坚持使用,并声称 "(Helvetica) is not capitalism but socialism, because everyone has access to it."
但在后现代主义者看来,这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一方面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 Helvetica 是马尔库塞所描述“单向度社会”、“单向度的思想”和“单向度的人”的现代社会的最贴切的表现。它是霸权、无趣、死板和同一化的代名词。进步一来说,后现代主义者们还给 Helvetica 赋予了更多政治意义。纪录片中的那位女设计师自然而然的将 Helvetica 和美国政府的政治宣传联系到了一起,而由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特殊政治环境,Helvetica 在她的眼中成为了越南战争的帮凶。她甚至认为"If you use Helvetica, you support Vietnam War"。随着“政治正确”的理念在美国的膨胀,Helvetica 在他们看来甚至需要为此后的伊拉克战争等等负责。所以Helvetica可以被当作最合适的标示字体,因为它无处不在的传达出一种权威的命令式的口吻让后现代主义者浑身不适。从另一方面来说,后现代主义者认为"legible is not communication"。虽然从功能性出发,Helvetica改善了字体的可读性和可辨识性,但后现代主义者们认为识别出一段文字和理解一段文字有很大的距离,识别更不等于真正的交流。
如果Helvetica是设计师的空气,那么Times New Roman就是成天在电脑面前码字的研究生们的空气了。这种更为过时的字体还传闻是 Poggio Bracciolini 的手写字体,而这其中又有书写和现代性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葛林伯雷(Stephen Greenblatt)的新书 “The Swerve”介绍了布奇里尼 (Bracciolini)对于卢克莱修《物性论》的再发现,葛林伯雷甚至用“世界如何变得现代”作为这本书的副标题来说明《物性论》的再发现对于现代化进程的推动。而有趣的一点是, 布奇里尼正也因为他的优美而清晰的书法(beautiful and legible handwriting)而闻名,而整个罗马字体(Roman type)的当代印刷字体也是在他的手写字体上发展至今。所以,巧合的是布奇里尼不仅在思想层面以卢克莱修《物性论》的研究推动了现代性,而且在印刷文字的物质层面,他的字体遗产也一直保留至今,并仍带有现代性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