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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橘喜关于电视剧《阴丹士林》第五集的观后感。
电视剧《阴丹士林》每集其实可以作为一个独立的小故事来欣赏,即使你没看过前几集也不影响阅读本文。
当然,如果你对前情感兴趣,可以看这里。19世纪30年代,在江南青云镇,郦姜两家父母包办了儿女的婚事。成亲当晚,受过新式教育的姜家小姐云静在丫鬟瑞喜的帮助下逃离,去上海追求成为一名伟大演员的理想。第二天瑞喜也被姜父派往上海寻找小姐。
在上海,姜云静自己租房子和找工作,为了理想她当替身演员、演配角跑龙套,为了交房租她曾被迫拍摄性感照片,曾遭到无良导演的欺骗。
瑞喜先后在小旅馆、纺纱厂、邮局工作,曾差点被旅馆老板卖给妓院,曾因纺纱厂环境恶劣感染肺炎,曾因邮寄共产主义小册子被捕。她结识了富有正义感的记者吴烈并相恋。
前四集可点击标题直接阅读:
主要人物和本集剧情
在本集中,接到父母身亡噩耗的云静在瑞喜陪同下回乡奔丧,族中伯叔提出继承家产的苛刻条件,云静拒绝。
吴烈因藏有大量红色宣传物被捕,瑞喜为筹钱营救拍摄了性感泳装照,并跪求吴烈父亲施以援手。
云静和长老的交锋
在这一集里,我最喜欢的一幕是云静回老家奔丧时与族中长老的交锋。
某种程度上,云静就是奋斗在北上广的年轻人:
因为父母弟弟被日本人杀害,姜云静回到老家奔丧。族中叔伯长老从她走进议事厅起,就是以异样的眼光看待,鄢颇导演的镜头从腿再到胸。这些宗族长老,道貌岸然,他们眼中看到的不是刚刚失去亲人的女孩,不是自己同宗同族的晚辈,而是一个性感和时髦的女人,一个可以趁机剥夺财产和祖业的弱者。
族中长老们先是杜撰出一条家法,然后往云静身上泼脏水说她是扫把星,然后攻击她在外面的职业。既然当天的议题是财产继承,那就谈财产继承好了,把水搅浑扯一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守护姜家的祠堂,这些族中长老按理也有一份责任,他们先是坐视姜父姜母姜弟被活活烧死,然后谋划剥夺姜家女儿的继承权。
长老:“你父母和弟弟不在了,这宅子和田地都是你的,不过你要得到它是有条件的,按照姜家家法规定,家产原则上传男不传女。如果传女,此女必须留在家里,经营祖业,日后招婿入赘,后代必须信姜,有一条不符就得取消继承权,财产交由同宗的堂兄弟继承。”
云静:“我也是姜家的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条家法,恐怕这不是传下来的,是惦记这套宅子和百亩田地的人篡改的。”
长老:“云静,念你父母尸骨未寒,我们做长辈的不责怪你,但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家法也没有规定要剥夺你的继承权,只要你能回来,不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
云静:“因为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想回来。”
长老:“云静,说句不中听的话,现在村子里的人都说你和瑞喜是扫帚星。”
云静:“我们在上海做的事,要比你们现在做的事高尚得多!”
长老:“逃婚已经是够丢脸的了,你还恬不知耻目无长辈!真不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你愿意穿这个样的服装,拍这样的照片,比在家里舒舒服服的延续香火要强?我们这个镇是尊崇家法的,你就是打官司你也赢不了。”
云静:“在上海我是靠拍电影和拍照片生活的,这没有什么不体面,如果你认为这是本很不体面的杂志,你们为什么会买?为什么会看?而且这本书已经被翻得很旧了,边都卷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比我高尚,比我更应该规定我该怎么生活吗?逃婚的那天我就想好了,我的理想和自由比什么都重要,既然现在我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了,这份家业又算得了什么?如果你们喜欢就拿去好了。在我的世界里有比这更永恒、更珍贵的东西。”
云静的这番对话,掷地有声。相形之下,长老就像《惠子相梁》里的鸱,和凤凰争夺腐鼠。
关于女性的继承权
即使在国外的影视作品中,女性获得继承权也非常难,甚至因此给自己带来人身危险。
从法律的角度来看,女性继承地位长期处于卑微状态。在中国传统法律中,女性没有宗祧继承权,也不享有财产继承权。
从法制史的发展来看,以身份继承为主、诸子均分的财产继承为辅的嫡长子继承制导致女性地位的卑微,进而决定了女性继承地位的微乎其微。
虽然唐代女性地位有所提高,但继承权仅限未出嫁的女儿所有。宋代开始有了实质性突破,已婚女性可享有三分之一的财产继承权,但也仅限于户绝之家。
让我们把时间拉近到电视剧《阴丹士林》所处的民国时代。
民国时期,随着男女平等思潮的兴起,传统的财产继承制度受到诸多批判,对于女性享有与男性平等的财产继承权的呼声也越来越高。在传统习俗与西方法律激烈碰撞的过程中,女子财产继承权取得了突破:
法律规定与社会现实必然有相当的距离,如果社会经济状况和社会风俗没有发生根本改变,则女性往往无法享有法律所规定的权利。
盛爱颐、盛方颐(清末重臣盛宣怀之女)争产案是近代中国女子争取财产继承权第一案。事件发生在1926-1933年,与《阴丹士林》中姜云静回家奔丧大致在同一时间。因为姜云静曾说过她是1931年的新女性。
盛宣怀的财产分配中原本考虑给女儿的只有嫁妆,但盛爱颐通过打官司获得了与其兄弟同样份额的财产,紧接着妹妹盛方颐效仿姐姐也顺利获得财产。
即使在2020年的今天,倡导两性平等多年的21世纪,实际情况仍然有所出入,尤其是在山东等北方地区的农村,已婚女性仍然不能获得平等的继承权。城市地区女性继承权地位的提高主要是得益于独生子女制度的强制执行使得经历了一段时间继承传统上的断层。
站在云静的角度,我认为当时的她有以下三种选择:
其一,明知长老们杜撰的家法有假,通过打官司的法律手段为自己争取权益,需要承受的是高额的律师费、族中众人的谩骂,以及最宝贵的时间,她的演艺生涯可能会中断一两年甚至更长时间。至于结果如何,并不能百分百保真,长老们很可能已经买通了当地衙门才如此有恃无恐。
其二,为了祖宅和百亩良田,接受长老们开出的限制条件,留在老家,招婿入赘,当一个安稳富足的太太。这相当于全面否定自己当年的逃婚行为。
其三,完全放弃与这群猥琐的小人争论,去竭力创造自己的新生活。
难得云静在失去双亲的悲痛和沪漂生活的拮据中还能保持冷静,并作出正确的选择。
女性继承财产如此困难。那么男性呢?
我有一位前领导D,工作场合里颇为随和、有同理心、能讲道理。某次闲聊,他提到为自己的独子准备了上海市中心人民广场附近的房子作为婚房,价值千万。然而儿子谈的女朋友他不喜欢,于是他愤愤然准备收回婚房并拒绝提供任何经济援助,除非儿子和那个女孩分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某个朋友F,他父亲资助了全款买房子,并帮他盯装修,以免他上班请假跑建材市场影响工作。结果是灯具、地板、衣柜通通是老年人的家居审美。他明确地提出抗议,并表达了自己的喜好,没有用。
成年后,如果还想要拿到爸爸的钱,就得和你的初恋女孩分手,跟爸爸喜欢的女人在一起,住在爸爸喜欢的房间里,做着爸爸满意的工作。即使你是他的儿子。当然,女儿的话可能即使你主动阉割自己的理想和自由,爸爸给你的也只是一份嫁妆而不是全部。
前段时间哈里和梅根宣布脱离王室,锦衣玉食的生活它不香吗,尊贵的王室身份它不好吗?可能对某些人而言,的确有更值得追求的东西,比如说自由,毕竟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
关于女性继承权参考了以下文献:
[1]靳凤. 从司法判例看民国时期(1912-1949)女性财产继承权的变化[D].上海师范大学,2018.
[2]吴昌翠.已婚农村女性的继承地位现状--以山东省为例[J].法制博览,2017(17):38-40+34.
[3]唐丹丹.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前后上海地区女子争产案考察[D].南京师范大学,2015.
几处细节
01 云静回到老家奔丧,议事厅里放的四人合影,是姜父姜母,还有云静和弟弟。其中云静的面部被涂黑了。应该是云静逃婚后姜父盛怒之下所为。
02 在老家的议事厅,瑞喜听到云静「在上海我是靠拍电影和拍照片生活的,这没有什么不体面」的说法后若有所思,导演给了瑞喜一个特写。后来瑞喜急需筹钱时,她主动要求去拍月历牌。
03 云静的遗憾,她以为总有一天家乡的小镇上会放映她出演的电影,全镇的人包括家人都会去看,可是现在她的家人已经看不到了。
我们年少的时候都有过这样的梦想吧,以为自己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成就一番大事业,成为父母的骄傲。直到生活慢慢告诉自己,就是个平凡的一员。
04 云静开始以酒和烟来应对烦恼,真想跳进屏幕去提醒她呀。
05 瑞喜真的是像上一集说的「没有什么主义」。云静说拍照片没有什么不体面,她就可以拍月历牌。吴烈不喜欢抽烟,她就不去学抽烟。所有这些事情,做或者不做,都不是出于她的本意,而是旁边她信赖的人的意见。
06 瑞喜一直对郦照存很冷淡,原来是她以为黛西的离开与郦照存有关,而她和黛西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
好了,暂且就先到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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