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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影的剧，看了几部，部部出彩。这一部《到爱的距离》，是朋友推荐的，决定刷剧，其一，因为是医疗题材，一向心有偏爱；其二，看了《伪装者》前半部，因为欣赏靳东对明长官明楼的演绎，听说凌远院长是靳东又一力作；其三，剧名让我好奇，“到爱的距离”，什么意思呢？
这几天恰好《纸牌屋》第四季上线，但是《到爱》居然对我吸引力更大，也是山影的胜利吧。四十集的剧，花了几天工夫，终于刷完，以下写写观感。
先说些个人背景。对于别人，医院可能从来都让人紧张，畏惧，因为毕竟它是一个充满了病痛的地方，常常上演的是生离死别这种人间悲情剧。但是于我而言，医院却总会让我感到亲切。从小不知道多少次到医院的门诊，病房的走廊去找爸爸；许多的叔叔阿姨都在医院工作；上了半年的幼儿园在医院旁边的大院儿；医院院墙外的几株合欢，初夏如云般的温柔与淡淡的馨香，是年少时属于永远的记忆。后来上学，工作，也只有几年的时间不在医院，所以应该说是业界中人。然而出国N年，对国内的医疗现状其实已经很是陌生，只是近些年常常听到医患关系恶化，行医环境恶劣，与我们上学的时候大不相同，而与昔日同学聊天，也多止于蜻蜓点水。故而我也常常会困惑，所以对这种题材自然关心得多一些。
转回来说剧。先说说总体印象。剧本扎实，得益于原著出自专业人士之手，涉及面广泛，故事真实可信，有些情节与现实惊人的雷同，人物刻划细腻，主要演员对角色把握到位。缺点是一味正能量，太过光明美好，有些部份说教意味严重，尤其结尾，其实反倒大大削弱了作品的力量。听说电视剧的版本和小说有很大出入，于是对小说产生了兴趣，准备去读一读。
先说医疗。这部剧涉及面很广，国内医疗体制改革，医院管理，医患关系，行医现状，医疗保险，医用器械，…方方面面，点点滴滴，从上到下，都有涉及，应该说比较全面。其中有些现象听起来实在奇葩，比如号贩子，居然成为一种行业，用韦三牛的话讲，“他们的智慧绝对超过我们这些人”，无论用怎样的方法和规定都无法禁止。当今医疗行业与社会交集，出现诸多矛盾，甚至不时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仅仅一部剧，如果可以揭示现状，提出问题，已经很不简单了。我想还是讲几个在我看来非常本质的问题。
何为医学？medicine 这个词源于拉丁文中的medicus, 意思是"a physician"(医生）。维基上的定义，医学，是对疾病进行诊断，治疗，和预防的科学与实践。现代医学发展日新月异，分科也越来越细，应该说更加接近科学。但是做过医生的人都会了解，现阶段的医学并不是纯粹的科学，也是一门艺术，又掺入了很多人文，心理学，社会学等其它学科。希波克拉底曾经说过：“Wherever the art of medicine is loved, there is also a love of humanity.” (任何一个喜爱医学的地方，也会充满了对人类的热爱。）但是另一方面，正因为医学并非完全的科学，所以它并非万能，医生也不是神，所以任何一个患者都应该对医学和医生的能力有客观的期望，而不该盲目地不切实际地幻想。“Cure sometimes, treat often, comfort always.” 这句话我非常喜欢，讲出了医之道：“有时候能治愈，常常是帮助，更多是安慰”。
之后的两个问题是：怎么样才可以做一个好医生？理想的医患关系又应该是怎么样的？
这部剧塑造了一个国内最高级别的三甲医院医生的群像，涵盖了不同年龄，不同资历的医生，虽然行医理念上会有不同，但是都在不断地探索为医者的真谛。妇产科主任廖老师是老一代医生的代表，崇尚的是无私的奉献以及最大程度地为患者的利益着想，希望可以“利用有限的资源最大程度为患者服务”，不太考虑自己的利益，但是有时候有家长式替病人做主的作风，以及为了争取患者最大的利益而不惜冒最大的风险的倾向。廖老师和女儿苏纯一起做一台腹部探查手术，绝大多数医生都会选择子宫切除，这是最安全也最保险的做法，而廖老师选择的是保留患者生育能力，从而也大大增加了手术的风险，这种选择的结果如果手术成功则皆大欢喜，可是如果失败，对患者将是无法弥补的损失。手术台上的决断常常是刹那间的事，而这种决断，不同的医生，会有不同的选择，源于医生自身的经验，学识，理念，甚至性格，而这正是医学中“艺术”的一面。苏纯做为年轻的一代，继承了上一代医生对医术精益求精的追求，但是崇尙医学的科学化，理性化，力图减少医生个人情感与非科学因素的影响。但是每一个病人都是独特的个体，这个世界上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病例，因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全相同的两个人。正如廖老师所说：“自有医疗行业始，不管是哪个国家哪个年代，做医生的，治病，都是为了让病人的生活质量更好一些。那么，怎么可能不考虑“人”？先看到“人”字，正是医者职业道德中不可忽略的一部分。” 其实，西方最早也有类似的说法：“It is more important to know what sort of person has a disease than to know what sort of disease a person has. ” （了解生病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比了解一个人生了哪一种病更加重要）近些年来，西方行医遵循的是制度化的指南，源于对大规模人群的大量临床试验与研究结果，是"evidence-based medicine" (循证医学），也是在法律诉讼多如牛毛的环境中对医生的一种自我保护。不过最近几年随着分子生物学包括基因测序技术的突飞猛进，以及对疾病分子机理的研究逐渐深入，各种靶向药物成为治疗的前沿，“personalized medicine”(个体化医疗）逐渐成为医学的最终目标，即为每一个患者进行最有针对性和个体化的治疗。西医发展至今，随着诊疗手段的增强，分科也越来越细，常常是以“病”为主，难免出现“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现象，而忽略了对人做为一个整体的重视。而治病的最终目的，是救人，医学最终还是应该把人，而不是病，做为最终的对象。
如何成为一个好的医生？医术重要，医德更重要。而医德最基本最保守的底线，是"do no harm", 不伤害病人。医生和病人保持什么样的距离比较合适？是廖老师那种将病人视为亲人的近距离行医，还是苏纯们那种更接近西方职业化，理性化的处理，虽然多些“冷血”，但是也少了情绪化的冲动？但是即使再理性化的医生，比如凌远，也会在面对某个/某些病人的时候难免情绪化，比如他在面对同时需要肝脏移植的平安母子，不自主地会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也就愈发想给她们一个奇迹，做出的医学判断也难免要掺入很重的感情色彩。说到底，医生是人，患者也是人，医学其实更多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科学。剧中的郁宁馨一直在问她的老师李睿，怎么样才能做一个好医生？李睿最后的回答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了。” 曾经有人讲过，大多数误诊漏诊的病例，并不是因为那个医生原本就是个不称职的医生（当然这种情况也存在），而是那个医生在对待那一个病例/病人的时候，没有尽到百分之一百的努力，而医学不像其它行业，错了可以重来。所以做为一个医生，无论有多少经验，也总会竭尽心力，如履薄冰，因为"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实在是责任重大。
医患关系的恶化在剧中占了不少篇幅，医生和患者之间到底是像管理者凌远所说的提供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还是像廖老师所说的“共同面对“疾病”这个敌人的亲密战友”？人一旦患病之后所经历的身心变化，是健康的时候无法体会的。而做为医生，既需要适度的换位思考（所谓设身处地，西方叫 empathy “共情”），又不能让它影响理性的判断与决策，个人认为，二者的平衡才是最佳。至于现在国内医患关系的恶化，原因应该很多，包括现有的医疗体制，社会的大环境，不少人以物质为上，认为一切可以以金钱买卖的心理，患者对医生不切实际的期望，医生收入低导致的一系列负面影响，医疗资源的匮乏，等等等等，写下去会跑题千里，就此打住了。不过还是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一切可以正常化，规范化。
下面该讲人物和情感了。听说电视剧跟小说情节上有很多不同，尤其是情感线，比如小说中凌远这一部里并无太太，从十八岁喜欢上林念初，又看着她结婚，离婚，二十年的时间，终于在下一部书里“抱得美人归”，如此执念，倒很符合凌远这个人物的性格。比如李波（剧中的李睿），太太另有其人，等等。电视剧里几段感情，除了李睿许楠这一对多些波折，其它都是比较清晰明亮。这反倒让我对这一系列的小说产生了兴趣，有空会去拜读。
回来说电视剧。先说凌远，国内肝胆外科顶尖专家，最年轻的综合医院的院长，从小因生病与母亲被生父遗弃，所幸被一对医生夫妇领养，视如己出。这个人物跟明长官一样（明长官其实更甚），典型的摩羯座，具有非凡的毅力，超越常人的冷静与理智，表面上霹雳雷霆，杀伐果断，毫不手软，而且多数情况下做事决绝（比如凌院对廖老师的处理，对妻子林念初工作上犯了错误之后的过度的罚责），高傲（不能容忍任何愚蠢的人与事，凡事只做不解释，可以让人爱极恨极），功利（比如招小郁入院，为银行行长的亲属看病住院网开一面）。但是这个人物内心深处又有极其细腻与善良的一面，非常的善解人意，对妻子爱极（居然是在家煮饭的好好先生，林念初提出分居仍然会帮她安排居所，所以林怎么“作”都不为过），对心爱的学生（李睿）一味地提拔重用（“对我信任的人，我只问结果，并且会全力支持你，至于你用谁，怎么做，我不关心，也不干预。”）对病患更是竭尽全力。这样一个人，靳东演来得心应手（不过我倒是更喜欢他对明长官的演绎，因为环境更为恶劣，角色更为复杂，故而对演员更具挑战性 - 明长官可以改日单写一篇）。凌院长也好，明长官也好，都是铁血柔情，现实的理想主义者，让人既敬又怜。
李睿，始终感觉他是一个更年轻，更理想主义的凌远。凌远一直提拔重用爱惜他，我觉得是因为李身上有他自己的影子，而且是一个更纯粹不夹杂质的自己。李睿和许楠最后因为坚持了心中对理想主义的执着，选择了不妥协，虽然头破血流，代价惨重，却也终成正果，让人叹服。郁宁馨是这剧里我喜欢的另外一个角色。九零后，富家女，任性，嚣张，但是聪明，勤奋，知错就改，因而可以不断成长与进步。她对感情的处理也很有大家风度，这么年轻，这种家世背景的小姑娘，能够如此有分寸，懂进退，为人着想，实在是难得。秦少白和韦三牛我也很喜欢，这样性格的医生其实并不少见，作为朋友也是挚友一类，永远不会嫌多。
林林总总加跑题，写了这么多。回过来说题目，到爱的距离，其实，讲的是每个人为了缩短这个距离所做的努力，所犯的错误，所付出的代价，以及在这个过程中所拥有的永远。爱，是个很抽象的概念，一定需要通过行为，或者语言，才可以具象化。年少时天真地以为，爱，放在心里就够了；而成年之后才知道，爱，仅仅放在心里，是远远不够的。对工作，对社会，对父母，对爱人，对子女，对朋友，总是要做些什么，才可以缩短到爱的距离，才可以让爱有所附依，才可以“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全40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