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勒兹自小便染上肺结核,可直到咯血,他才去确诊了自己的病症。而在此之前,他也如同其他人一样懒于深究身上的疾病,并且预设那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庆幸说肺结核并未带来太大的痛楚,也可治疗(感谢抗生素),倒是经常让他陷入疲乏(fatigue)。
对他而言,疾病于思想者恰是有益的。疾病让患者向内转去,锐利了他对于生命的感知,也激发着微小的行动力。而这种行动力并非来源于对治愈的预期,而是源于对生命本身的洞观。不仅如此,要是他善于利用自己的疾病,也大可以借此规避一些麻烦,诸如旅行、晚睡和所谓的社会责任。
疲乏,在德勒兹心中,是与疾病稍有区别的体验。那种垮塌的感受与我们面临巨大、沉重之物时所产生崇高感有相通之处。不仅如此,疲乏也构成了德勒兹的生物钟,一旦它来临,那就预示着思考的暂歇和一天的完成。
德勒兹也谈到老年(纪录片中的他已是垂暮)。同样,他希望人们不要误解“我老了”这样的话,那不是抱怨,而是对行动力的焕发。正如病与痛不能混为一谈,德勒兹认为老年跟悲苦也是两码事,悲苦缘于穷困或痛楚,而非年老本身。年老的优越对他而言再清晰不过:经历了所有;不再受计划的圈囿;专心致志于存在本身;惬意、极致的缓慢;不再脸皮薄,也再没有受不了的失落;对人对物皆有更成熟冷静也更别样的观照;最重要的是,年老者被社会所释放,终于有了自由身(the society let go of you)。
德勒兹厌恶医生——尽管他也欣赏某些作为个体的、器宇不凡的医生。他真正厌恶的是医生施展权柄的方式。他认为各种医疗检测仪器不啻为文明的侮辱,因为好的医生在使用仪器之前就本该了然患者的疾病了。有时候他的气息微弱,仪器无法记录,医生便会恼羞成怒,那种时刻德勒兹最是感到医生的野蛮,几乎把人当狗。然而,德勒兹并不反对药物,甚至也向来支持精神类药物,只要它们管用。
除此之外,德勒兹也提及了“吃”。他说,吃饭的过程无聊至极,除非用有趣的人和交谈化解。老爷子坦言他最爱吃的三样东西是脑、髓、舌,还半认真半打趣地说这恰恰对应于基督神学三位一体——圣父、圣子、圣灵,以及他哲学体系中的三个纲领性概念——概念(concept), 感应(affect)和知觉(percep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