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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她珍藏的所有东西都拿出来擦拭了一遍,雕塑、绘本、速写、照片、瓶盖、鹅卵石……还有那块蓝色的大方巾。
蓝色的丝巾从塞纳河桥上飘下来,丝巾划过她的耳朵、发梢落在了她的肩上。顺着丝巾飘来的方向,她第一次看见他。他有一双深邃明亮充满渴望的眼睛。那一刻,她就好像突然接到了某种神谕一样,这一生再也没有离开过这双眼睛。
我并没有太刻意的从她的身上寻找什么,也没有想过让她做我的缪斯,做又一个被我抛弃的女人,但是事情还是这样不可预测的发生了。我无法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她饱满的艺术思想和强烈的政治追求越来越吸引我。当时,战争又爆发了,我无法忍受西班牙就此成为法西斯的奴隶,我要创作、我有一种灵感喷薄欲出、我饥渴难耐、我需要在这个新的简单的形式里控诉这场战争、我要表达,我觉得我像是一个马上要迎接胜利的战士。她,像是一阵激进有力的热流,不停地冲击着我的心脏。在她陪伴下、影响下,我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表达越来越有力。
我看着她,既浪漫又富有诗意。她为陪我放弃了自己的事业,每天围着我。我知道她无时无刻不在捕捉我的神情、记录我的一举一动,她似乎已经全然将此生的全部心力奉献给我了。
可是她不知道,我,毕加索,此生已经注定了是不会为谁停留的。
那条蓝色的丝巾我捡起来还给他了,那时候我不知道后面会发生这些,我也不知道我的一生会因为这条蓝丝巾而发生改变。
我真的很想陪着他。我们每次谈论政治、谈论艺术的时候,都觉得在与一个期待已久的灵魂对话。我愿意为此放弃我热爱的摄影、我自以为傲的事业,甚至是我自己。
有一次我们在塞纳河桥上吵架了,争执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他觉得我手上的戒指不好看。他说,他愿意用一幅水彩画来换,谁知道呢?不过我还是毫不犹豫地将戒指摘下来扔进了塞纳河。我不知道有什么在驱使我,让我愿意为他言听计从、俯首称臣。这不仅仅是爱情吧!
我知道他是一位知名的画家,他的罗曼史十分糜乱,我甚至能感觉到他似乎在用这种爱欲、情欲、女人和身体来寻找什么?但是我依然愿意去取悦他?可能这就是爱情吧!
在他面前,我不再是我自己!或许,我和别的那些女人一样,都是艺术的一部分,只是我们是泥土。
后来,他真的给我作了很多很多画了。他甚至在吃饭的时候将我的侧影画在菜单上、用烟头烫台布来晕染出我爱的影子、他用火柴盒勾勒出小动物、用锡质瓶盖扭出小鸟和吉普赛女郎。他真的是个天才,他还说我像是他的小雀儿,精灵一般的带给他奇思妙想。可是他不知道的,他现在已经越来越像他爱的物儿了。从开始看见他画的第一幅画时,我就知道了,在他身上一直发生着神迹。
她很美,她有一双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的眼睛、她的头发很有光泽,像是流下的牛奶。她的身体很健康,她很自信也很羞涩。第一次她将蓝丝巾给我时,我看见了她高挺小巧的鼻尖、性感红润的双唇。她曾经哭泣过,我看到了,她很忧伤。
因为我去见了另一个女人。
女人就是这样,因为爱而变得多疑不自信,慢慢地丧失掉她原本熠熠发光的特质。
她为了我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开始把头发梳成西班牙式或者剪了短发、她整天围绕着我转,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我受不了,受不了一个毫无“新鲜”的女人。
我开始去找其他女人了,因为我知道我的使命不允许我为了某个人停留,我是不会为了谁留下来的。
为此我应该付出巨大的代价,因为我不懂满足。可是,我 无法停下。
我看见他出去了,他一次又一次地见那个女人。我有预感,他以后会再舍弃这个女人去寻找另外一个,就像今天舍弃我一样。他就像公牛一样,不停地依靠女人来激发自己的灵感、来吸取她们的能量,吞噬她们的灵魂。她们会像我一样无法自拔的沉溺般的爱上他,像祭祀一般的献上自己。我们都是神坛上的祭品,为了艺术,为了自己。我们像是被吸入了一个黑洞里,愈陷愈深,深不见底。然而,我们又都心甘情愿。我们无法通过什么渠道来救赎自己,神学、信仰、科学……一切都没用。或许,艺术是解救一切痛苦、发泄情绪的浪漫与极端,而我们是组成极端与浪漫的部分,我们只能在一代代艺术家身上找到自己,救赎自己。
我不止一次思考过了,很多人说我是长在女人身体上的艺术,我从未肯定过,可是我的作品似乎又在肯定什么。很多创作是没有理由的,我能占有的最多的、我能把握最多的、我能表达出来的、我天赋的与生俱来的,就是这个。
其实我并不知道?或许我错了?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成就了她们,成就了自己,也成就了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