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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时候看到高晓松做的广告。是日本光荣公司授权的《三国志》手游版。正好无聊,索性下了体验一下。感觉三国就像是大多数中国人的英雄观。无数的英雄在这里出现,他们灿烂过,也挫败过。大家总是畅想那个将星璀璨的年代是什么样的。
与中国的《三国演义》不同,日本人吉川英治的《三国志》写出了普通人的所想所感,英雄有血有肉,不再是高不可攀。这次玩网络版游戏,更加深入地体会了人心在乱局里的具体表现。在尔虞我诈和功成名就交织的环境中,人们都在琢磨些什么。打打杀杀的游戏里似乎少了人与人之间的基本情感。于是闲暇间试着把这次体会中缺少的部分给写出来,用故事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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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父》
傍晚时分,在绯色晚霞的映衬下,汉中渡口的江水也被染就一片红色。我的祖父怔怔地望着这片红霞赤水,分不清是夕阳还是血色。巨大的船影映着红彤彤的晚霞,徐徐靠岸。汉中楼船与其他普通走舸不同,船桅上无数通红的龙舌旗,随着江风不断飘扬。船板上冒着火焰和浓烟,上游撤下来的败兵们一边咳嗽一边仓皇地抱着官长的残躯从船舱中徐徐走出。
这是今天从对岸战场退下来的第五批败兵。每次一个集结,回来的人屈指可数。祖父握紧手中的官绸,拿到鼻前闻了闻。官绸是祖母去仙宫高价给祖父讨来的,已经褪色了。听仙人说,曾经拿到长安去沾过董卓的血,能辟邪。
主将大营飘起了三长五短的狼烟。这是河北敌军过江来袭的信号。江风很大,祖父把官绸仔细收好放进怀中,准备迎敌。上个月离家时祖母对他说过,汉中秋月的鱼肥鲜美,等他回来要亲自用梅子给祖父烩鱼羹。敌军离岸不到四里水路,祖父一点也不害怕,他在想着鲜美的鱼羹,想起给他做鱼羹的祖母……
建宁元年,我的祖父在野虎坡给铜匠们做看护。益州宕渠城往西十八里就是野虎坡,这里出产上好的铜鼎和很恶的老虎。
祖父原本不是我们野虎坡的人,他是后面才来的。一来就在坡上打死了老虎,给铜匠们除了害。当年这件事曾经轰动一时。坡上人传来传去的,听起来都像个故事了。这一年祖父才有了自己的名字叫“大野虎”。那年祖母刚满十五岁,祖父也只有二十。听父亲说是一挂驴车把祖父拉到了野虎坡。祖母在林子里拔笋子,刚好撞见过祖父的驴车。
祖父说过,他第一次见到祖母的时候,祖母站在林子里迎他,他记得祖母扶着树站在草里的样子,就像一幅画,他说很多年他都忘不了这幅画。
祖父生在一个″五石米养十个人″的最下级的碳奴家,住在狭窄的排屋里。也就是″片腿奴″家庭出身。延熹六年朝廷“解奴”之后,奴人们都成为无业流民。祖父也成了吃百家食的乞儿。饿得发慌时,听说野虎坡出百铢钱买活人去拜虎。祖父把心一横,心想吃饱死了也值了,谁知道反把老虎打死了。坡上人把他当做英雄,还把女儿嫁给他。
闹黄巾贼那年,野虎坡的铜匠们断了生记。朝廷下诏说,一个黄贼人头可换五铢。大家合计之后就推举祖父带头去杀黄贼。就这样祖母跟着他开始东征西讨吃刀口饭。很多年后祖母才回来,回来后在林子里大哭了一场。
那年打江东,祖母生伯父难产。祖父带着军士们在敌境疾驰三十里赶回家看祖母。到家门口时才发现自己背上还插着三支入骨的竹箭,祖父还不知道疼,拉着疾医问祖母有没有事。
河北骑兵南下的时候,祖父从京兆口一路逃回来,到家时身边只剩下不到二百军士。祖母吓得要图吉利,连夜就去仙宫给祖父讨了一块公绸。说是当年长安城里沾过董卓丞相的人头血,官家贵人的血可以辟邪,自然也被估到了天价。后来听说是祖母抵了自己的嫁妆才给仙人讨得。
西凉军背盟那年,祖父在陈仓城墙上被人一箭射穿了肺,血流了七天也没止住。后来洒上木灰用公绸一绑,人立马就活了。祖父绑着公绸一边咳血一边在扶风谷又鏖战了三个月。
汉中渡口的丈打了很久,祖父一去就没了音讯。
祖母一连好几天早出晚归,她把那几十里山路都跑遍了,她想站在山头亲眼见着祖父回来的旌旗。
接连四天的秋雨终于停了,汉中战场上一片泥泞,喊杀声也越来越少。江风带来浓浓的血腥味。混合岸边的火油味和焦肉味,让人忍不住作呕。祖父把大刀插进土里,接着拔出被人刺进肚子的铁剑。沉重的头盔压得他喘不上气,背上的箭矢卡在骨缝里。祖父顾不上拔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累了。
东边的天空露出霞光,祖父仔细地从怀里掏出那块官绸。他就这样坐在那里,心里想着要给他做鱼羹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