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

评分：

6.0 还行

分类：喜剧动作犯罪奇幻地区：中国大陆年份：2004

简介： 1940年代的上海，自小受尽欺辱的街头混混阿星（周星驰）为了能出人头地，可谓窥见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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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8-02-09

功夫影评：导演说

1980年代末开始，香港电影有了周星驰。从此，许冠文的喜剧、新艺城的喜剧、洪金宝的动作喜剧都让位于周的“无厘头”表演。1990年代后期，周星驰在新兴的传媒——网络上被热烈讨论，尤其是其主演的《大话西游》，内地高校的大学生对此片进行细致地阅读、分析、模仿，逐渐上升至以“后现代”、“解构”等学术角度探讨。至此，周星驰不再仅仅是芸芸港片中被追捧的一个明星，而成为了一个文化符号。这种地位的抬升也使观者对其新作有了不同的期待，从1994年的《国产零零漆》开始，周星驰一直在作转型尝试，试图在影片中沉淀思考，愈来愈远离早期疯狂搞笑而进入中年状态，并逐渐减少出演戏份，转而从事导演、编剧、监制等幕后工作。进入21世纪后的《少林足球》（2001）、《功夫》（2004）、《长江七号》（2008）三作品亦证明他风格的进一步改变及尽量淡出幕前。对此变化，许多老观众更愿意沉湎过往，而年轻观众觉得传说中的周星驰并不好笑，但对周星驰本人来说，他只是在不惑之年找到了适合表达自己的电影方式。
如果说《少林足球》仍属于转型的过渡作品，那《功夫》在某种意义上是其风格的集大成之作。尽管如此，这部影片还是沿袭了以往周星驰影片某些成功的美学经验：熟悉的周星驰式搞笑方式在片中俯拾皆是；强烈地专注草根阶层；周星驰的童年记忆；李小龙情结；对武侠小说和武侠电影及漫画的热爱等也都是延续性的体现。
以扮演小人物起家的周星驰在《功夫》中继续讲述小人物的悲哀和胜利。片中的星因为儿时的梦想被现实无情打破，他选择做一个坏人，因为做坏人可以不被欺负。他踩破小孩子的皮球，抢芳的钱都是在告诫自己：你要做坏人。但这个心地善良温饱难足的小混混，所做的唯一坏事就是抢了一个冰激凌，而做完坏事后跳上巴士发出的笑声不过是虚张声势，他张牙舞爪骗的只是自己善良的心！当他认出是小时搭救过的芳，感到了懊丧和难过，在少时的梦想前羞愧难当。所以看到二叔公夫妇为正义出山时，他终于正视自己的内心，投向正义的一边。影片中星被火云邪神殴至奄奄一息，却仍摸根小木棍，又敲了火云邪神一棍，展现了小人物面对强敌的不屈与抗争，如同他之前的《一本漫画闯天涯》（1990）、《国产零零漆》（1994）、《喜剧之王》（1999）、《少林足球》等片，总是借助狂想，让小人物终能苦尽甘来。
周星驰的人生经历决定了他对小人物的偏爱和擅长，他曾明确表示《功夫》中的猪笼城寨还原了他童年的居所。1950年代香港人口暴增，谋生不易，拥挤廉价的城寨成了穷人最好的栖身之所，城寨生活既有街坊之间鸡毛蒜皮的争吵，但也有相濡以沫的温情。影片中有两处对城寨生活有全景式的展示，道出周星驰对这种贫寒而生机盎然的人生的怀念。一处是城寨的初次亮相，镜头越过“猪笼城寨”四个大字，破旧的楼前一幅繁忙景象——排队等着洗漱的拥挤人群，插队的大妈，咕喱强、裁缝、油炸鬼三人的职业，一早就喝得有些迷糊的二叔公吃白食，无事与人搭讪玩笑，晾衣服的，开店门的，弹棉花的，嬉戏追逐的小孩，爱靓的哨牙珍，占着水龙头又刷牙又洗头又洗澡的小理发匠，肥婆四威风八面的骂街，形形色色的街坊。天井中还有吃西瓜的猪、放养的鸡鹅、嗷叫的牛、惊起的鸡，直至肥婆四因二叔公的色鬼勾当大发雌威，暴打丈夫甚至抛其下楼，还扔下一盆花砸中脑门方算罢休。小理发匠以棍戳二叔公，见二叔公无恙，众人方如常散去。这只是城寨常景中的一瞥，略带辛酸，略带欢乐。这段人物繁多的群戏处理得非常流畅，寥寥几笔即勾勒出生动的庶民风情画。城寨的黄昏则在咕喱强、裁缝、油炸鬼暴露高手身份后即将无奈离开时也有传神简笔，用一个长镜头完成，富于旧上海气息的柔美歌声中（龚秋霞的《梦中人》），二叔公和肥婆四随着音乐拥舞，但旋因二叔公脸上的口红印痕两人大打出手。镜头向右平移到另一户人家，走廊上似乎是父亲正在教女儿烧菜。镜头接着向下移动，楼下一户人家大人手持鸡毛掸追赶逃出家门的小孩。镜头再向左平移，小理发匠在走廊里大便，一侧两人正在对弈。镜头接着向左平移，一人在家中拍蚊子，墙上是美女月份牌，因用力过猛而震下墙上的物件。镜头至此结束。身负行囊咕喱强叹口气，只能告别这安宁的生活无奈前行……作为导演的周星驰，在这两个段落中令人赞叹的不仅是娴熟的场面调度功力，更显现出他那平视、热爱小人物的情怀。
这种平视和热爱使周星驰电影中常出现叫人诧异和难忘的配角和龙套。“神雕侠侣”本是武侠世界里一对藐视礼教、怀有绝世武功的爱侣，而片中的“杨过”二叔公，贪吃好色爱占便宜，“小龙女”肥婆四则是吝啬刻薄的河东狮。另外几个武林高手，除了咕喱强正常外，裁缝女里女气，油炸鬼溜须拍马还爱说洋文，火云邪神始终污糟邋遢。龙套中的“美女”哨牙珍、“帅哥”小理发匠，都有些傻气的正义感，如同影片中儿时的星。这些人物，正如《大内密探零零发》（1996）中一概长得歪瓜裂枣的陆小凤、花满楼、叶孤城、西门吹雪，宣称“高手不一定要长得多英俊，只不过是你们这些星斗市民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难道大侠就不能秃头吗？”《国产零零漆》中执行重要任务的居然是市井猪肉佬、无用发明不断的中年大叔、经验欠缺的所谓女特工，上述种种皆充满了对传统和惯常思维的调侃和嘲弄乃至离经叛道，年轻观众对周星驰作品的喜爱与这个特质有很大关系。
当然，作为一部由周星驰自己全盘掌控的作品，《功夫》出现了许多新的气象。给人最直接的感觉是整部影片对镜头和场面调度的雕琢，整部电影气氛不断在轻松与沉重之间交替，形成张弛有度的节奏感，和以往许多周星驰电影带有那一时期港片的热闹甚至是芜杂不同，影片迭有佳句却也有不少失控的段落。
《功夫》很明显地不再满足于分分秒秒制造笑料，悲喜强度显得很收敛。裁缝刚意气风发打完胜仗，却被肥婆四骂到以女人声口无力争辩“会功夫也不是罪啊”！油炸鬼临死前发音古怪的英语遗言冲淡了死亡的悲剧。看到被打得面目全非的星，肥婆四悲呼的却是“被人打到连阿妈都唔认得了”。星拼尽生命的最后一息用血画的棒棒糖被二叔公也理解为洋文符号……影片总是把悲剧和喜剧乃至荒诞成分糅合在一起，很好地控制情感滑向任何一个极端，从而避免通俗影片为人诟病的煽情。
影片也刻意在戏仿上做足了文章。周星驰过去的影片经常对当下的流行文化有戏仿之笔，但在片中所占比例并不多。本片则下了很大气力进行戏仿，以此契合怀旧风格。戏仿作为当代喜剧片的一大特征，是类型片发展到成熟阶段的产物，当经典人物、台词、造型被夸张、错位地呈现时，“笑果”产生了。《功夫》涉及香港本土的有金庸小说，老乞丐卖的“武功秘笈”大多出自金庸的小说，“神雕侠侣”也是金庸笔下的著名人物。该片还从1960年代的经典影片《如来神掌》（1964）借来了神乎其神的如来神掌功夫，也借来人物火云邪神和天残。1970年代的功夫巨星李小龙在本片中也是重要符号，从长相酷似李小龙的斧头帮帮主，到星最后展现的李小龙式气派、拳脚、身材，肥婆四在车中警告斧头帮帮主的动作则完全是李小龙招牌动作的翻版。其他如香港老电影《六指琴魔》（1965）、《马永贞》（1972）、《七十二家房客》（1973）、《五郎八卦棍》（1984），好莱坞影片《闪灵》（1980）、《阿甘正传》（1994）、《黑客帝国》（1999）、《木乃伊》（1999）、《蜘蛛侠》（2002），加上美国日本的游戏和动漫，均给予本片戏仿灵感，当然还有周星驰对自己一些过往表演方式或经典台词、段落的模仿。戏仿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香港电影中曾是被广泛运用的喜剧手段之一，特别是戏仿香港各时期的本土流行文化，顺应1990年代的怀旧风潮，受到市场热烈欢迎，如《92黑玫瑰对黑玫瑰》（1992）、《新难兄难弟》（1994）等，如来神掌也多次改头换面重登银幕。不过，戏仿需要对原作熟悉，从而形成一种网状延伸的观影乐趣，周星驰影片使影迷留恋耽溺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类自我对话。自我对话在《功夫》中还表现为演员与角色之间的自娱，客串鳄鱼帮帮主的大陆导演冯小刚发出“我做什么生意都不会做电影，星期天电影院一个人都没有”的感慨，与现实中其影片的高票房形成了笑点。类似手法曾在港片中不胜枚举，如：《八彩林亚珍》（1982）中导演吴宇森饰演一个名叫“吴宇森”的应聘者，原来的职业是“导演”，并宣称：“导演不是人，导演，是神！”话音未落，顶现光圈身后起烟。一旁男主角小声道：“我看过他的戏，糟透了……”《纵横四海》（1991）中的周润发出的谜语“稀饭泡馒头”，谜底是自己的名字。《东成西就》（1993）里王祖贤扮演的小师妹睡不着在走廊里张望，被周伯通骂作“假扮王祖贤”，这其实亦是香港商业电影熟谙的娱乐大众的一招。
不过，《功夫》面对的是全球市场，周星驰在本片中也考虑到不那么熟悉香港电影的观众的接受度，所以有属于全世界的李小龙，在全球华人中影响甚大的金庸，超越香港本土的旧上海滩，锄强扶弱的主题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本片大量运用电脑特技更是顺应世界电影工业潮流，一改周星驰喜剧向以言语和肢体表达为重的特征。以1998年《风云》为开端，香港电影一直在尝试效仿好莱坞的高科技求得市场突破，之后还有《中华英雄》（1999）、《蜀山传》（2001）、《老夫子》（2001），包括周星驰的《少林足球》等片。目前看来，能经过时间检验的，似乎只有《蜀山传》和《功夫》二片，其电脑特技与影片融为一体，没有沦为空洞的炫技。借助电脑特技，《功夫》完美地展现了中国人心目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绝顶武功，天残地残兄弟的琴声中飞出刀、剑、拳、腿，融合了中国传统武侠小说中“无形剑气”的意念，最后一击中发出的骷髅战士被对方打成碎片。星最后将斧头帮一众打得如儿戏般上下翻飞，二叔公用太极拳不费吹灰之力甩动强敌，肥婆四声遏行云的狮吼功，火云邪神名副其实的“蛤蟆功”，如来神掌顷刻间摧毁半座楼，皆是依靠电脑特技而“神乎其技”，如果说胡金铨、徐克是依靠摄影角度和剪辑在银幕上再现了“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武功境界，那《功夫》就是在电脑特技的帮助下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以新的方式呈现中国功夫。
本片的配乐亦极有特色，此前的周星驰影片很少瞩目于此。尽管原创不多，大量借用观众熟悉的乐曲，如《十面埋伏》、《东海渔歌》、《四川将军令》、《闯将令》、《小刀会组曲》、《英雄们战胜了大渡河》，其中很多属于红色音乐，另外还有外国名曲《流浪者之歌》、《马刀舞曲》，均能与内容紧密配合，并极好地形成影片节奏的疾徐有致。其中，《闯将令》、《四川将军令》、《小刀会组曲》也是粤语片《如来神掌》（1964）喜欢借用的，亦算是音乐部分对前辈的致敬。片中只有《筝锋》和《只要为你活一天》是原创，《筝锋》是天残地残杀城寨三位高手时的音乐，配合本片的电脑特技，达到了声画的完美结合，令人信服地展示了音乐如何化为杀人利器。星回忆儿时的配乐是《只要为你活一天》由婉转低回到激情澎湃，表现了人物内心巨大的波澜起伏。
对于整个香港电影来说，《功夫》和前作《少林足球》不仅完成了香港电影低迷世道中的救市大任，也改变了评论界多年来对周星驰的忽视。金像奖、金马奖等均给予两部影片诸多奖项。如同《功夫》以破茧成蝶比喻男主角星的从街头混混变成一代武林高手，周星驰证明了他并不止步于“好笑就成”。《功夫》充满了对人性的关注乃至悲悯：少年时看似傻气的打抱不平、草根阶层卑微却平和的生存、理想破灭后的茫然和不甘、男女之间纯净朦胧的情感、仁慈宽恕对暴力的化解。如来神掌的真正威力不是暴力的征服，而是宽容，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功夫真谛，才是中国武侠以德服人的至高境界。这些，才是《功夫》真正想给观众的。所以，《功夫》是周星驰的作者电影，他不再是那个只为博观众一笑的明星，他是一个演员、一个导演、一个有理念的电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