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口中的“the funny man”其实既悲伤又对自身的滑稽毫无自觉,卓别林借此达成了自我指涉和对喜剧演员身份意义的自嘲性消解。喜剧已经是与喜剧演员个人生命同一化了的存在,于是连他们的悲剧也被人当作喜剧消遣。他们既是舞台之王,又是观众的傀儡。
小流浪汉看马戏示范一场,舞台上下的多重身份堪与《福尔摩斯二世》对观——这可以看作是他和基顿对同一议题的不同视角的解答:电影或舞台作为一个窗口,基顿用它面向幻想、梦和未来,卓别林用它面向现实、内心和当下。小流浪汉(也是卓别林本体)作为演员,如何又以他者(观众)的身份来审视自身,同时镜头之后作为导演的卓别林自己又以什么态度来看待这种审视。照应先前镜子迷宫的隐喻,这之中是对迷失在多重身份中的战战兢兢。
可能是因为拍摄年代正值默片向有声片的转折期,片中难得地充满了自我怀疑。大制片厂的阴影逐渐笼罩在每一个自由创作者上方, 而卓别林已有的名利本身也是一种桎梏,因此对才思枯竭和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恐惧也格外强烈。反映在片中就是狮笼、高空钢丝等危险特技用得不寻常地多。开头所唱的“swing high to the sky and don’t have a look at the ground”是对此的一种解法,但卓别林显然不像小流浪汉一样对自己的优越和危机都浑浑噩噩,这正是本体和persona的根本不同。想必他也是羡慕小流浪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