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中同桌有着机灵的脑袋，他是我在学业生涯中所遇到过最具巧思妙想的人，有一回某老师给予学生过大的压力（委婉说法），上小学科时我和他一直谈论如何遏制此老师的气焰，多浮于发泄抱怨的层面。后来上课才由那位老师之口得知他去图书馆借了亚当斯密的《道德情操论》和《全国中小学教师行为规范手册》（大致是这么个玩意）然后给校长信箱发了一封信。后来，情况有所缓解。
绝命毒师中的Saul Goodman并不会让我想起我这位同桌，因为在毒师里他更像个营销广告达人，除了给黑道打官司有两下子也看不出啥真本事。2015年衍生外传风骚律师开播，Jimmy Mcgill灵活的思维让我大开眼界，也让我想起了那位行事很妙的同桌。
一、人性探索之势
经过四年四季的缓慢故事讲述，大致可以把Jimmy概括为这样一个人：律师界的异类鬼才、精英人士（Chuck）眼中瑕疵难去的underdog、Kim所信任的好律师，以及自己最终认同的那个自己。不得不说，从前几季Chuck与Jimmy争端激烈的打印店改数字事件开始，此剧的人性探索已达人类电视剧史新境界。一方面，Jimmy在原则上确实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理应受到严惩，但Chuck一如既往的偏见又令人转而支持Jimmy，我后来在看完前面几季的时候全面反思，按照事实Jimmy确实不对啊，但编剧就是把Jimmy往环境出身和自我认知上的困境写，强调老大哥Chuck的巨大负面影响，于是观众就出现了两派，一派认为Jimmy就该坐牢，另一派认为Chuck才是问题的根本。说实话，这个时候我常常叹服风骚律师从creator到writer塑造故事不同解读可能性的技巧，尤其是在刚刚季终的第四季，围绕Jimmy和Kim构建了非常强劲的故事张力，让观众纷纷看罢腿拍麻。
二、承载重要功能的遗信
Chuck死后留给Jimmy一封信，未拆封之前在Kim看来又会是一封自我吹捧diss老弟的伤人信。信由Jimmy之口以轻松的口吻读出，信也写得大体自然，我作为观众觉得没啥问题，最多是一封情感廉价走走场面的信，但看到Kim听得落泪不能自已着实有些惊异。
从信的时间点来看应该是非常远古了，是在Jimmy还在HHM收发室工作的时期，由此可见在经历了Jimmy拿到律师执照到二人彻底闹掰这段时间内，Chuck根本无暇修改更新这封遗信，也或许佐证了他根本不care老弟Jimmy的职业发展和个人生活。从口吻与语言组织上来看，具有老大哥对小弟的爱之关怀与肯定，其实没问题，但有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而且不知是否囿于律师职业习惯使然，用语上很严密官方，所以亲切感不足。读信的Jimmy全程心态放松神情无波动，对于兄弟之间的破事他早已看淡，但Kim并不知道Jimmy与Chuck早就摊牌、彻底决裂，面对Chuck诚意不足（insincere在季终恰是听证委员会对Jimmy的评价）的廉价信，为Jimmy感到悲伤，她一言不发，但翻江倒海的情绪体现于泪眼婆娑之中。
当然，在豆瓣讨论区对这封信以及Kim的反应有完全不同的理解。有人说Kim是真心为Chuck好文笔的信所打动，但是对Jimmy满不在乎的样子感到失望，加之梅萨维德的银行生意又是从Chuck手中以不正当手段获得，心中自然对Chuck怀有愧疚。在理解这封信上，J和K两个人的价值观已经不同，注定分道扬镳。这观点看似有点道理，但是有一个硬伤，那就是Kim本身并不认为自己获得梅萨维德是通过不正当手段。打印店改数字事件，是Chuck与Jimmy在前季争锋的焦点，Chuck指责Jimmy非法改数字，Jimmy否认且以Chuck的电磁心理疾病反击，一来一往，显然Kim选择了相信Jimmy。关于这点作为观众其实很容易先入为主，我看完前季也认为Kim不可能对Jimmy没有怀疑，但是从后来Kim维护Jimmy的种种表现来看，她是完全信任Jimmy的。
总而言之，二人阅读这封信的结果是，Kim更加为Jimmy感到悲伤与不平，但这也为季终Kim最终与Jimmy渐行渐远埋下伏笔。Kim毕竟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而Jimmy在执照听证被拒后彻底走向人生的反面，最终的上诉听证会便成了Kim与Jimmy分道扬镳无可避免的导火索。讽刺的是，这封虚情假意的遗信成了后来挽救Jimmy律师生涯的重要道具。
三、大众价值观的是与非
风骚律师这部剧讽刺了大众价值体系下的非黑即白，人们不自觉地使用从小就在学校里被教育和长大成人后在社会被灌输的道德观念来评判事物，这体现在剧中人身上，也体现在观众身上。
第四季第一集，Howard向Kim和Jimmy吐露心声，自责是自己在职业保险上没有支持Chuck而使他最终自杀。此时Jimmy的反应出乎所有人意料，他说“Then that’s your cross to bear”愉快甩锅Howard，自己则起身哼小曲喂金鱼泡咖啡。观众剧评纷纷说Jimmy黑化，还有说Jimmy不知廉耻落井下石没有道德观的。必须承认，我一开始也很震惊编剧的处理，但是解读上不免受到大众价值观的影响。Jimmy这么做当然可以被认作没有道德观，但这是表面，如果分析Chuck死亡的原因，职业保险费率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根本原因还在于Jimmy用了Chuck的致命死穴电磁心理疾病来对抗Chuck，如果还要回溯下去那就是Chuck录录音，这些纷争没有终点，兄弟俩互为因果。Jimmy明白是自己害死了Chuck，以稀落Howard并去喂金鱼泡咖啡的形式故作轻松不想让Kim和Howard觉察，只得出此下策。编剧这么写是冒着极大风险的，但从观众的反应来看不正验证了大众价值体系令人轻易下结论、罔顾事实本质的弊端？
Jimmy蛰伏一年后终于有机会参加重获律师执照的听证会，结果却因为全程没提老哥Chuck而被认为不真诚。在Chuck所营造的公众形象之下，大众自然认为这位律界泰斗对小弟Jimmy义薄云天，现在小弟一句话不提老哥，怎么能让他通过？后来在Kim的策划和帮助下，Jimmy各种扮好人缅怀Chuck，临到上诉听证会时Jimmy拿出Chuck那封满分信加以动情演绎，直接拿下委员会。公众意识的单纯盲目尽显无遗，深受其害的Jimmy反其道而行，利用社会道德观为自己正名，真乃反讽的最高境界。
季终集，HHM三十五层办公室的奖学金答辩，一位女孩成绩优秀表现抢眼但因为曾在高一偷东西而只在评选中只获得一票，而这票正是来自Jimmy，Jimmy向委员会强调正是因为偷窃的经历而使她对法律产生兴趣，后来才能取得那么好的风评、写出那么优秀的文章。可惜在委员会眼中shoplifter就是她的标签，永难改变。Jimmy后来对女孩说的那番话是他的内心自我映射，正是从这一刻起他开始真正相信成王败寇（The winner takes it all），基本上告别了世俗教条的约束。
四、成王败寇的代价
季终集开头的闪回，新人律师们由担保人陪同在法庭宣誓就职，晚上大伙开庆功宴在KTV唱歌，Jimmy与Chuck合唱的The Winner Takes It All听得我简直快落泪，歌词也蛮符合兄弟俩充满宿命感的相遇与告别。想不到在Chuck死后的一年间，Jimmy终于要完成黑暗转身，伴随着Kim的惊诧与不解，Jimmy 悄然蜕变为Saul Goodman，不知道他俩的命运纠葛是否会像歌词写得那样决绝而哀伤？
I don't wanna talk
About the things we've gone through
Though it's hurting me
Now it's history
I've played all my cards
And that's what you've done too
Nothing more to say
No more ace to play
第10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