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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部电影需要提供一份阅前说明,观众需要带着预期进入观影,那么这部电影不会是纯粹的电影,至少文本已经染指了它。观众会根据说明欣赏影像,并往说明引导的方向阐释。这样,电影变成了单向度的作品,观众只能根据导演设定的逻辑观看,无法生成个性化的阐释。
“一千个读者眼中就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句话的意思是每位读者在看完《哈姆雷特》这部剧后,心中都有自己的哈姆雷特形象,相互之间不会雷同。这是所有伟大艺术的共同点:每个人都能对作品进行自由的阐释,没有对错的分别。
很显然,《温蒂妮》不是这样的一部作品。不提前了解本片创作背景的观众,看不到影片施展的魔法:中世纪的民间传说如何在当代都市语境中获得重新的诠释。同样,观众也无法理解女主角行事的奇怪动机以及剧情的诡异走向。
一旦女主角乃“元素精灵”的设定被给予,影像智性上的阐释便自动生成了,观众像初登大观园的刘姥姥那样连连赞叹导演手法的精妙。但这不是来自于影像内部的魔力,而是基于文本强加给影像的外力,源自于导演独断的意志。
《温蒂妮》最终被拍成了只能有一种阐释的电影,因此它是濒死-影像。原本松弛、自然的影像在额外说明(无论是在观影前还是观影后)给出后,立即绷紧了。我们可以说,《温蒂妮》遭遇的是一种“影像文本化”的情形。
毕赣的《路边野餐》类似于此,同样属于“影像文本化”的典型。但不同的是,《路边野餐》的文本(即时空的交互)是在影像内部给出的——当人物在同一空间中上演不同时间的戏码,观众明白了导演想要表达的内容。
而《温蒂妮》的文本是外部介入的,它让影像硬化。弥漫在这场都市爱情戏码中的暧昧情愫、鲜活情境都被文本取消了,影像生成为僵硬的团块。电影最终变成了文学化转述的东西,而不是恣意生成的影像织体。
《过境》并不需要一份事前说明。历史故事被搬到现代都市上演,是观众在观影途中恍然醒悟到的:影像通过自身的逻辑直接阐明了导演创作的主题和思路,影像内部自我融洽,其中没有任何外来文本的介入。
与此同时,《过境》使用画外音旁白转述故事的方式还原了小说的“自由间接文体”,这是电影史上从未有过的,而且成效瞩目。毫无疑问,《过境》是一部无与伦比的杰作,但对于《温蒂妮》,我们都不能说它是一部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