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真正IWP存在的力量吧。一个美好的理想所在,一个真正自由的写作营。
我没有看过聂华苓的作品,所以没有发言权。如果说纪录片想讲述聂作为作家和作为一个文学组织者的双重身份,那么起码作为一个组织者的这一部分的呈现,是很成功的。作家为时代贡献一株鲜绿饱满的生命,而她则倾尽全力栽培了一片土壤。
还有一重层面我想纪录片讲述的是作为个体的人的聂华苓。她的生命轨迹、她的个性和光芒。生命轨迹自然结合了身份追寻的一丝焦虑以及释然。从她根在大陆、干在台湾、枝叶在美国的生命旅程来看,我每每想起齐邦媛,两个人有许多相似之处。在台湾自由中国事件之后,聂则走向了政治理想受阻而掉头离去的决绝。所以片子后面记录聂华苓回台湾,马英九代表当年国民党的政治迫害运动向所有人道歉,聂才说:我一下感觉,我回到台湾了。
在美国的聂华苓和之前的聂华苓,二者从影响和文字给我的印象看,竟是非常不同的。而我其实喜欢更年轻时的她,稍有些敏感、沉默和高傲的姿态。但是老来似乎更热情开放,却也更加固执。姑且不怕招骂地说,年轻时的她更像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作家,去了美国之后,她顺风顺水,不再有尖锐和静默并存夹杂的作家的心情,而成了一个和蔼可亲的招待者。此处的身份转换,恐怕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还有一个感觉,纪录片拍活着的人自然不免有些为尊者讳,我觉得许多访谈者对她的敬爱之心亦真,但溢美之词不免夸张。迟子建说道她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她定制好的粉色绸缎的丧服,目光闪亮地问她: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被问到的人和许多观众的心情大概是有些伤心地感动。我却觉得,那是聂华苓最好的人生总结,我倒想大大地赞一声好,因为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这样洒脱的机会去完成这样的人生。聂站在几个中国变革时代的转折点上,她无疑是幸运的。所谓一生都是一个outsider,我以为正是作为outsider的漂泊轨迹,成就了她,让她可以有机会,成就一个美好的事业,成就一种丰富的人生,成为一种标的。
放映结束的时候,罗老师讲到曾经和聂的女儿在多伦多碰面,也聊到了他们这一代人,同样存在寻找身份认同的焦虑,所以“何处是吾乡”大概是一个永恒流转的代际传递的问题。旧时代的人大概不会有这样的经验,但是从今而后的中国人多多少少都不能免去这样的追寻和焦虑,因为我们的时代是如此的不同,一代代的追寻又不能抵达相同的终点。我喜欢读老一辈人关于身份认同的作品,有些哀伤也非常丰富的历史。但是此类的作品,我以为可以走向一个新的维度了。我不太同意白先勇关于中国人都是wound soul的说法。(也许是他们那一代的伤痕记忆)没有流离和迁徙记忆的年轻人,我们在土地、语言、文化转换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同样的身份焦虑?我倒是认为身份认同不是终极问题。只有不断地追问故乡何处,我们才能明白个体的存在和时代的衔接。这种上一代的焦虑似乎已经慢慢转化也应该转向多元探寻,更有自信的价值传承。when confronting with identities and cultural differences, the value is to look for things that alienate and complete you and all the human beings.
最后赞一下雷光夏的配乐,正合长江与爱荷华河流淌的意象,纯粹、流动,没有其他商业电影配乐的那种机灵。
导演也谈到,纪录片要去剪辑材料是最困难最复杂的工作。这部片子以我看来,包含了不同的层面,但并没有试图用清晰的主线去讲述意图,有些地方试图没有艺术化的处理,一直在历史和现实、艺术和真实之间跳跃转换,所以很难说是成功或不成功,但起码所记录的即是最珍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