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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贝尔·费拉拉的电影作品一向冷僻高傲,跟他本人的性格做派颇为相似,2010年代以来的作品更是陷入两极分化的极端,《地球最末日》和《帕索里尼》遭遇观众嘲讽和劣评,却收获诸如法国《电影手册》等影评人士的持续力捧。他注定是那种没有观众缘的作者导演,却意外地和好莱坞男星威廉·达福一拍即合,两人先后合作了6部影片,而达福在他的作品中获得在其他商业片里罕见的自由发挥度,令他的演技不断提升,俨然成为这位争议导演的御用“缪斯”。
今年入围柏林竞赛单元的这部《西伯利亚》自然又是达福一次展示演技的宝贵机会。他在影片里扮演一个孤独的人,养了几条哈士奇狗狗,在寒冷的西伯利亚经营一间旅馆客栈,招待不多的当地爱斯基摩人,彼此说着听不懂的语言。之后开始出现奇怪的人物,观众也随着这些他的幻想世界,坠入到离奇的情节之中,展开一段穿越冰天雪地的超自然之旅。
这算是一部传统的意识流电影,情节随着男主角的思想不断变化,出现一幕幕诡异难测的画面。他在幻想中不断与亲人以及过去的经历重遇,似乎在强烈暗示他孤独地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冷酷环境里生活已久,他的情绪和思维开始出现紊乱,难以抑制的乡愁和身体欲望急需找到宣泄的出口,于是在哈士奇的陪伴下启动雪地之旅。他从冰天雪地穿行至塔科夫斯基《潜行者》似的黑暗洞穴,碰见大卫·林奇式的人物(赤裸的胖女人、坐轮椅的侏儒),又忽而置身于宏大的星球宇宙角落,仿佛来到马力克风格的冥想世界。他时而在床上与前妻缠绵爱抚,时而目击死亡营的残忍屠杀,又忽而穿越到热带沙漠里的流动手术室,下一秒又随着浪漫的歌曲舞动身姿。
这些风格混杂的影像和情节具有突破想象力的意味,但有时又感觉过于敷衍,似乎是预算导致无法搞特效的结果,不过也有可能是没经过深思熟虑就上阵拍摄。导演在最近的访谈里透露出他习惯于这种即兴的拍摄方式,这似乎也能解释这部作品的叙事结构,并没有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完整的情节,全是由许多不规则的碎片糅合而成。主人公的记忆、幻想和噩梦神出鬼没地浮现,打破时空的呈现方式有一种扑面而来的简单粗暴感,却又意外地行之有效,不少现实/幻想场景的切换与衔接更令我联想到法国导演卡拉克斯那部遗珠经典《神圣车行》。
想要在费拉拉的电影中找到核心主题的观众注定要失望而归,这部新片同样会吓退不少观众。他近年的作品有逐渐私人化的倾向,去年入围戛纳的《托马索》就具有明显的自传性质,而这部新作不妨可以看作是导演的心理剖析。画面上阴暗恶心的情节未必是导演本人的实际经历,却很可能是他在创作过程中遭遇困扰与挫败的心态映射。
费拉拉在90年代凭借几部另类黑帮作品而奠定影坛地位,在经历911之后他毅然告别纽约远赴意大利生活,之后转向纪录片创作与拍摄,与美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无法回到90年代巅峰时期自然是意料之中,但最近几部在欧洲备受肯定的影片却要历尽艰辛才能找到发行商在美国上映,昔日风光不再。尽管如此,他远在大西洋彼岸却仍旧眷恋自己的成长地纽约,拍出几部以纽约为背景的作品(《戈戈舞的故事》、《地球最末日》、《欢迎来到纽约》)。创作过程中的乡愁感似乎与这部影片中男主角的心思不谋而合,于是透过这部作品,我们可以隐约看出费拉拉完成了与过去20年创作时期和解的艰难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