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过了一生

前几日洗版，于是重看。这类故事极难写，“一生“一不小心就变流水账，叙事的大体框架也的确如此，但段落尤其是那些重场戏完成得好，也有一气呵成感，故事和人物自洽完成得极好。桂梅出场的造型、灌热水的方式以及初见侯永年的镜头呈现，使之“扔剩菜”这乍看很强调的动作和调度（出画再入画）并不违和。扔了剩菜惹了永年，俯到床边哄永年，杨惠珊的表演极其魅惑，张毅抛家弃子爱她真的理所应当。五个孩子分笔墨，也恰到好处。从日本住家佣人到居酒屋打工，再回台湾开了“霞飞之家”，每一写甘苦描摹得极克制。若拿侯孝贤比小津，张毅其实颇有成濑的影子。

结尾最令人动容。一如中国大家庭，儿女们无论亲生抑或后继，都多还在半争产，为现实和新的小家庭桎梏，算计着那业已衰败的“霞飞之家”。导演“宽容”不过分批判，也不过度同情，只是静静凝视与捕捉。最喜欢桂美的态度，全片，她总警惕着丈夫打牌的嗜好，毕竟嗜好害他丢了工作，更使之第一次陷入绝境，挺着大肚子举着刀冲去侯永年的牌桌，破了羊水，生下一对双胞胎……但结尾，她却嘱咐让永年再去打打牌，日子能好过些。

不知是不是生不逢时。那个伦理道德的年代，张毅杨惠珊为爱彻底双双息影，倘若坚持下去，不知在电影界又会达到何等造诣；当代的洪尚秀与金敏喜当然也会被口诛笔伐，但很快互联网就丧失记忆，他们仍旧可以佳作不断。不想讨论道德问题。倒是张毅电影中弥漫年代质感，包括他的一场一镜都很令我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