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

本片是黄建新“先锋三部曲”的第二部，第一部就是我昨天看的《黑炮事件》。有意思的是，本片的主人公仍然名叫赵书信。片中的几次照应也表明并非只沿用了名字，而是直接刻画了一个从工程师晋升到局长之后的赵书信。
影片讲述了热爱发明的局长赵书信为了摆脱自己不愿做的琐事（如永远开不完的会议），按照自己的形象做了一个“克隆智能人”。可是，智能人的智力程度超乎了他的控制，渐渐拥有了越来越多的人类感情。面对凭借同样的外貌介入自己生活却不再听命的智能人，赵书信决定销毁它……
黄建新对于声音（本片没有成段的配乐，只有部分片段采用简单的重复旋律和鼓点）和色彩的运用是十分有设计感的。不过现在网络上可以找到的片段声音和画面质量比较差，有兴趣的可以自己看一遍电影感受一下。影片中的美术设计也耐人寻味，智能人实验室的纯白雕塑室，出入赵书信住所的那至少七道门，数次出现的混沌摆……各种隐喻，其中含义不言自明。此外，刘子枫老师收放自如的演绎，加上他本就亦正亦邪的外表，也是无比适合这分饰两角的戏份。
赵书信打心底里讨厌以“永远开不完的会”为代表的官场乃至社会规则，想葆有自己的一份自由灵魂，却造了一个智能人来替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我们都知道造一个如此智能且逼真的人在影片发行的二十多年后的如今也是不可能的，那么有这样需求的人该如何面对这个问题呢？不论是他自己无奈地淹没在官场洪流里，还是找一个真实人类做替身为自己做事——让我们跳出来看，总是有灵魂永远沉沦在其中了。
影片对智能人如此智能的设定让我对它的改变并不奇怪，而且赵书信的“造人”动机也让我对他对发生改变后的智能人的控制并不感到在意料之外。智能人“出生”后曾问赵书信为什么要造自己:“你不想干的事情可以不干嘛!”赵书信回答说:“你不理解。不想干的事情我当然可以不干，可想干的事情也就干不成了。”
智能人当时固然不能理解。它后来说:“我觉得你们人类很怪。”人类确实很怪，因为面对这样永恒的问题，我们同样永恒地受困。黄建新将自己的答案融入了对电影结尾的处理——赵书信摧毁了机器人，一切回到最初——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最后可以聊一聊影片中最独特的部分，即他穿过行为静止的职员们和一团迷雾，走进戈壁滩的片段。这一片段出现在影片2/3的位置，在这个片段前有一段赵书信闭目凝神的画面。这也表明，赵书信提着个公文包，在戈壁滩上从白天走到黄昏，是他和我们一样在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那个永恒问题的答案——曾经我是个工程师，我拗不过也不愿意去拗那些上级；如今我成了“上面的人”，我又为什么如此苦闷？
随后的场景让我不禁发笑。黄建新设计了一位古人坐在沙丘上，却在看现代的音乐电视节目。从后面这位老者的话不难猜出，此人正是古代思想家老子。他说了简短的四句，我在这里把此段的部分前后文也摘抄出来给大家看看作为今天分享的结尾吧。（括号部分是电影里引用的几句。）
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也。（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