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源

评分：

6.0 还行

分类：剧情传记地区：中国大陆年份：2006

简介： 1914年出生于福建省闽侯县的吴清源被称为“围棋天才少年”，1928年在濑越宪作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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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7-02-16

吴清源影评：《吴清源》——田壮壮的理解与不足

一代棋圣仙逝了，按照生命的刻度，在天年之际离开人世，成就了人的圆满。吴清源这个名字对很多中国人来说陌生的很，而日本人却把他当作神。老人的辞去带给世人的是喧嚣扰乱中片刻的宁静与冥思，我也是在思绪的游荡中，又重新看了一下田壮壮拍摄的电影《吴清源》。说实话，对这部电影我并不是太满意。
诚然，拍一部人物传记片难度是可想而之的，而当时老人已经九十多岁高龄，仍然健在。岁月的长河积累了老人太多的经历，面对一个富有传奇的人生，又如何去把握呢？我相信，田壮壮绝对尽力了，我也相信，田壮壮他自己也不会满意这部《吴清源》。
吴清源的传奇不只是表面事迹的光彩夺目与众不同，也包括扑朔迷离莫衷一是。11岁就享有围棋神童的美誉，和段祺瑞的下棋更是一段少年佳话。此后14岁来到日本，小小年纪就赢得了与名人秀哉的对弈，而与木谷实十番棋的较量则成为日本围棋史最为有名的对决之一，此后吴清源再无对手，在上个世纪50年代，成就了吴清源时代，被日本人称为昭和棋圣。然而在这棋道辉煌的侧面，也同样泛滥着异样的声音，到现在为止以汉奸来评价吴清源的人照样有很多，而自身曾经加入过红万会与玺宇教的历史，也被很多人视为吴清源误入歧途的证明。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影片结尾在两个词上面，真理、围棋。这样的处理显示出田壮壮的理解：面对这样一个丰富的人生，只是表面事迹罗列是没法勾勒出清晰的人物特征的，必须寻找内在的精神线索，田壮壮把精神线索定位在吴清源对真理的探索与对围棋的信仰。这种理解没有任何问题，但表现上却难免强差人意。
影片风格还是有些过于写实了。
田壮壮本来就是拍艺术电影的，他的片子本来也不以写实见长。在这部影片中，刻意营造的清冷影调已经表明了导演想要传神的表现意图。但即便如此，还是有着于写实的痕迹。
这虽然是一部人物传记片，但由于表现对象异常强烈的精神气质，则一定需要影片的诗意风格，毕竟不是纪录片，所以导演的理解还是要明确的体现在影片之中。按照我个人的理解，有几个方面还是可以有很大的雕琢空间。
其一是摄影。固定镜头、远景镜头、特写镜头少了一些。
这还是要从人物内涵说起。吴清源显然是一个独特的人，哪怕从先天角度来说。因为首先他就是一个天才少年，有明显的不同于常人的独特气质。而后天父亲的影响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更为这个人奠定了含蓄内敛温婉的气质特征，即便是在他思想苦闷与情绪波动的时候。
因此，固定镜头与远景镜头诗化的表现特征就变得很重要，而固定镜头在呈现一个人内在精神姿态方面有不可比拟的优势，呈现某种绘画或者雕塑的造型感，可以很好的驾驭精神传导功能。另一方面，远景镜头的写意功能是非常强大的，这让我想起片中少有的几个远景镜头运用，一个是吴清源与中原和子夫妻俩人到农户家买米的场面，另一个是吴清源在海边奔跑追赶和子的场面，诗意的感觉很吻合人物的精神气质，看着非常舒服，只是这样的表现少了一些。
而特写镜头在于通过细微来表现人物。前面提到过吴清源由于自身特征与后天培养所形成的气质，含蓄内敛温婉，即便在内心起伏很大的时候，也更多是以细微呈现的。特写镜头的运用可以很好发挥细微知著的传神效果，相比之下影片中并没有特别传神的细节捕捉。
其二是人物表演。张震确实是一个好演员，只是张震的爆发力固然不错，但内敛的精神统摄力并不太强，而且现代感也稍微多了些，缺乏古典气质。
在影片中，张震表演的吴清源，大量的时间只是一个木讷的略显慌张的年轻人。而过大的动作表演幅度整体上影响了人物内在气质的美感。这让我想起吴清源的好友，日本著名作家川端康成对吴清源的评价“仿佛高贵少女一般的智慧与柔怜”。我喜欢这诗一般的评价，而这也是中国传统以意写人的，具有日本式文学风格的审美评价。这应该成为人物刻画的某种内在气质依托。
按照这样的传神意味来塑造人物，显然更需要在眼神中，在细微的动作中来揣摩。这当然不是要刻画一个世俗的仙人形象，但一定要找到骨子里超凡脱俗的意境。人物的揣摩需要下非常大的功夫，这里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尽述的，只是感觉张震的表演味道差了一些。尤其在表现人物精神困惑，内心挣扎的时候，太流于外在行迹了。
其三是字幕的运用。影片中引用了吴清源自传中的一些语言，这样做当然是对的，只是吴清源本人由于其含蓄内敛的气质，并不是喜欢表达的风格，单纯依靠吴清源自己的语言，很难在一部影片中精萃思想意识与精神世界的概念，这本来就是电影自身的限制。所以在字幕选择中，应该再加入一些日本俳句与中国古典经著与诗词，这样精萃的功能可能会好很多。还是那个原因，这个人物的内在精神世界太丰富了，而吴清源内在的精神气质又是世俗世界很难窥视的。同时吴清源本人就是一个传统文化蕴育深厚的人，本人对古代经典尤其是易经多有深刻研究，如果从这些典籍中找到契合人物的文学语言作为字幕，意境传达的效果可想而知。
影片除了过于写实之外，还在于吴清源非常重要的围棋世界并没有予以很好表现出来。
吴清源于围棋，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棋士，更不可能限于世俗意义上的打败天下无敌手。围棋是吴清源的生命，精神维系的根本与超凡脱俗的门径。
影片编剧阿城是著名作家，更创作出《棋王》这样的传奇小说。他曾经为了写剧本专门去询问日本棋手“你们都非常仰慕吴清源，他的棋到底好在什么地方？”，日本棋手回答“吴清源的棋，赢得很好看，行云流水。现在的棋手赢的很难看，吴清源的棋现在已经看不到了”。这种描述，显然超出了技法范畴，而是人棋合一，棋道、人道、天道的充分融合。
这又让我想起川端康成亲耳听到的，吴清源对围棋起源的理解，虽然源于传说却是吴清源对围棋理解的真实写照，”相传当年尧禅让与舜，其实尧是可以把王位传给儿子朱丹的。但他却让朱丹去学围棋。从这个传说中，围棋显然不是某种游戏或者胜负的工具，而是古人祭祀的精神象征。从围棋设置看，很可能与古代天文有密切关系“。
从吴清源对围棋的理解来看，在他那里围棋必然是超越胜负的，更多是穷究天际宇宙的门径，结合着吴清源一直强调人的修业，围棋就变成吴清源自我修业的不二法门，至于最终他是否由此领略宇宙奥妙，当然不是我们这种俗人能够领略的了，但以此明白围棋对于吴清源精神世界塑造，其重要性如何强调都是不为过的。
田壮壮与吴清源有过多次接触，在他的眼中，相比于吴清源的名誉，他的现实生活只能用清贫来形容。而吴清源本人对世俗几乎没有任何的注意力，饮食起居都是妻子中原和子来照料，从世俗眼界看吴清源，这就是个白痴。但以精神世界来看他，吴清源就是神，起码日本人这么认为。
这根本上还是关于精神世界与世俗世界二者辩证的问题。就像关于吴清源曾经加入过红万会与玺宇教，以及他是否是汉奸的问题。
红万会与玺宇教是旁门左道，这个没什么好说的。但对于一个一直执着于精神追寻的人，曾经加入这样的教派也不是不可理解的事情。吴清源显然不是迷信的，而是真正具有宗教精神的人。对于迷信的人，源于内心的惶恐焦虑，而这些惶恐焦虑则单纯源于对外在现实的强烈不安全感，迷信的人是骨子里脆弱渺小的俗人，由于内在缺乏向更高层次的精神导引，必然以迷信的姿态和行为来躲避现实焦虑。但对于吴清源这样的人来说，红万会与玺宇教只是他精神追索过程中的经历，如果这样的教派确实是基于迷信的旁门左道，吴清源最终一定会超越的，这也是他非常虔诚的加入，但最后还是推出的原因。别忘了，耶稣当年所宣扬的，在他那个时代，不也是旁门左道嘛。
接着耶稣与吴清源的类比，也能谈谈关于吴清源是否是汉奸的问题。事实当然是不能否认的，在日本侵华时期，吴清源确实是加入日本国籍，而且常年生活在日本。但这样的事实能说明什么呢？想想当年的耶稣？耶稣为犹太人，而当时的犹太人受着罗马人残酷的统治，大量的犹太人一直怀揣着推翻罗马人复国的心理，体现了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再看看耶稣在干什么呢？由于他的宣讲，大量的犹太人聚集在他的周围，由于耶稣的影响力非常巨大，所以犹太复国者们想依靠耶稣的影响力推翻罗马统治，但耶稣一直都没有答应。最终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部分的原因就是犹太复国者想籍此来逼迫耶稣成为犹太复国的领袖，而其中关键人物犹大，既是耶稣虔诚的信徒，也是激进的犹太复国者。
试想，从这些拥有民族主义情绪的犹太复国者眼中，耶稣难道不是叛徒吗，难道不是犹太奸吗？这完全是两种视野两种价值观的错位。一个是超民族超国家的，一个是民族主义与国家主义的；一个是着眼于人类的，一个是关注于自身的；一个是想要倡导真正和平的，一个是想要武力革命的。谁对谁错？这难道是关于对错的问题吗？根本不在一个视野和价值观上面，对错又怎么来论呢？
吴清源终生信奉两个字，中与和。如果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和平主义者，如果不是一个骨子里的中庸精神的执行者，怎么会终生信奉这两个字呢？就在日本侵华的时候，吴清源没有脱离日本国籍没有回国，就说明他不心系祖国心系同胞吗？想想看，他为什么在这个阶段出现了严重的精神困扰折磨？这难道是偶然的吗？只是以他的精神信仰，无论是日本人杀中国人还是中国人杀日本人，都是他不想看到的，和平真的非得用杀戮来实现吗？对人类来说，这真的是无解的迷局吗？
围棋对于吴清源来说意味着什么？虽然影片没有处理好这层关系，但却在另外一个人物身上有所折射。吴清源在日本的导师，也是日本围棋界赫赫有名的人物——濑越宪作。在战争期间，他仍然坚持不懈的组织十番棋比赛，其中一个场面颇为引人注目。室内两个人对弈，旁边端坐着几个观棋的人，而室外炮弹呼啸，轰炸机隆隆震耳。此时一枚炸弹落在附近，室内的几个人都被震到了，在炮弹炸出的尘土弥漫中，濑越宪作爬起来仍然端坐好，头上蒙上一块围巾遮挡灰尘，然后平静的说”我们接着下棋吧“围棋带给人的是什么？在这场戏中是不是能窥出端倪呢？
棋绝对不是单纯的游戏，也不单纯是胜负的工具。中国古人有诗书簪缨琴棋书画的美学传统，这不只是消遣娱乐，更主要是修身修心的法门。从这个意义上，下棋与僧人打坐念经并没有本质区别。这也是吴清源自己一直强调的修业。这里面既包括修，也包括悟，这是滴水穿石的精密与伟大，是物理时间与心灵空间的巨大质变与升华。可惜，在这部影片中，这些方面几乎被忽略了，也让人无法领略吴清源于此的感悟。
吴清源这样一个人物的传记影片确实太难拍了，他像一个遗世的得道古人，道德情操与内心修为包括气质都很像。在现代社会想要反映这样的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