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常志强：听到外面有人叫，“救命啊，杀人啦，杀人啦！”那边有日本兵冲进来了，前面大概我就看到三个，挎着大刀，端着枪，进来了。他一看到我就，“嘭”，开枪，一枪就把前面的人打倒了，打倒了……就慌了，“啊——”叫起来了。我母亲抱着我两个挺小的弟弟，小弟弟拼命的哭，妈妈就给他吃奶，叫他不要哭，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日本鬼子一刺刀戳了我母亲，我母亲倒下来了，小孩子快掉地了，我母亲把他接住，没有掉到地下去。鬼子把刺刀拔出来，又一刀刺向我母亲，我母亲就倒下去，把我弟弟摔在地上了，我弟弟掉在地上就哭啊，喊啊，“不要戳我妈妈，不要戳我妈妈……”这个时候，我的挺小的弟弟，不是被鬼子戳得掉地下了吗？有个鬼子，看到弟弟在底下哭，在我弟弟屁股上面一刺刀，一挑。我走过去，看到我妈妈睡在那里，头靠在柱子上面，我看见我妈妈睡在那里还没死，两个眼睛瞪着我看，我说，“妈妈，你怎么样？”她看着我，眼泪直掉，我妈不能讲话，看着我，嘴唇动动，但讲不出来。我听见那边小孩哭的声音，好像是我弟弟，我明白妈妈的意思，我说，“妈妈，我去看下，看是不是小发发。”我弟弟名字叫发发。我就走了，去找，地下全是死人，地下全是血，踩得脚底都发粘了，天特别冷。我绕到前头，一堆死人，几个对着我，中间一个弄堂，一个小孩想朝上爬，那是我弟弟，在哭，喊妈妈……哭，我弟弟还没死。我看到以后我就喊，我说，“小发！”他听见我的声音，就转过来，拼命朝我跟前窜，但是因为天又冷，小鞋子也跑掉了，两个小脚袜子也没有了，小脚冻得通红，全是血。这时候我妈妈看到小弟弟返下来以后，我妈妈拼命挣扎，把手撑起来，把领子拼命地拽下来，给我弟弟吃奶。结果我弟弟看妈妈把衣服拽下来，就拼命跑，跑到我妈妈怀里吃奶。我妈妈把衣服拽下来之后，我看到好几个刀伤，都在流血，我弟弟在吃奶，可妈妈的刀伤还在冒血泡泡，我弟弟也不懂事，拼命在吃奶，血泡还在动，我就赶紧上去，说，“妈妈，我给你捂着……”，我说，“你坚持一会，会好的，妈妈，我替你捂着……”可我妈妈不能讲话，眼泪直掉，掉着掉着，头一倒，倒过去了，倒过去，眼睛也不闭，我晓得这下我妈妈可能死了。我摇她，她也不响，我喊她，“妈妈你起来！”她也不起来。我最后喊她，她也不睬我，我就想，“妈妈死了，我要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