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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你的父亲或母亲突然不再认识你。
曾经无微不至照顾你几十年的他们,有天疑惑地问你:你是谁?
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悲伤和无奈。
你明明没有失去他们,却又感觉失去了什么。
阿兹海默症,又称失智症或老年痴呆症。
是一种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表现为记忆障碍、失语、失认,以及人格和行为改变。
据统计,我国十个65岁及以上的老人里就有一个患有阿尔兹海默症,而80岁的老人有20%的几率患有阿尔兹海默症。
英国著名的幻想小说家特里·普拉切特,在59岁那年被诊断出阿兹海默综合症。
他这样形容阿尔兹海默症:“阿尔兹海默症就像是在公园散步。只是患上阿尔兹海默症后,我的公园总是在变。”
这无疑是种自嘲式的幽默。
阿尔兹海默症最广为人知的特征,就是记忆障碍。
对患者来说,没有回忆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因为认知功能减退而丧失生活自理能力。
他们感情淡漠、喜怒无常,丧失语言功能,到后期生活不能自理,完全丧失了与人接触的能力。
后期躺在床上的患者完全没有尊严可言,彻彻底底地失去了自我价值。
原本拥有的能力、宝贵的回忆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被剥夺。
很多失智老人长期处在孤独被忽略的状态,乃至于在文化层面,这个群体也鲜少被人们讨论,他们仿佛是被社会放弃的一群人。
然而,人都有衰老的一天。
你和我,未来也都有可能成为一名失智老人。
每一个失智老人同样都曾年轻过,都曾有过梦想,为生活奋斗过。
今天要为大家推荐的,就是这样一部讲述这群人的纪录片——
导演: 杨力州
主演: 陈嘉桦 / 许景珍 / 张淑洁 / 彭宜君 / 张勉哲
上映日期: 2010-11-26
片长: 107分钟
豆瓣9.3分,好于92%的纪录片。
因为失智症,这些老人和他们的亲人生活在两个世界:一个是在我们所谓的正常人的世界,另一个是在记忆不断遗失的世界……
一个失去记忆的老人,有时更像个孩子。
片中有很多感人至深的泪点,也有很多让人忍俊不禁的地方。
能让观众笑中带泪的纪录片不多,《被遗忘的时光》做到了。
这是一部台湾民间慈善团体委托拍摄的纪录片。
2010年上映时,在没有任何宣传预算的情况下,它的票房进入了年度前十名。
很多观众看过电影之后,还会自费买电影票散发,希望更多人看到这部电影。
导演杨力洲本人在片场已经被感动了无数次:
“我想要落泪是因为发现这两个世界的人没有办法沟通,但是残酷的事情是他们竟然是父子或母女。
如果家人已经去世的话,那是另外一件事,可是他们活生生在你面前,你却必须接受他忘掉了你。”
影片开头,失智老人景珍在家人陪同下,为她去世的先生张国栋扫墓。
而她,却完全不记得张国栋是谁……
81岁的景珍患有严重的阿兹海默症,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生长在东北的她自带幽默感,总是妙语连珠,是整部纪录片里的开心果。
大多数时候景珍都是笑呵呵的,只有当过去的姐妹来探望景珍时,辨认半天之后景珍终于想起对方是谁。
她抱住昔日好友泪流满面:“我以为你也在这里,一直找,那边找过这边也找过……”
景珍的时空完全是混乱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在老人院中。
景珍女儿说的一段话非常朴实也非常感人:
“我觉得她照顾我们是无微不至的,现在我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道出了很多父母患病的子女的心声。
景珍有个美满的家庭,儿女双全,先生是位军官。
再加上景珍开朗幽默的性格,可以想象景珍一家有过多少欢乐美好的回忆。
但随着病情的严重,景珍忘记了他先生,有时连女儿的名字也想不起来。
彷徨无助的时候只是喊着:妈妈、妈妈……
这时的景珍仿佛变回了小孩。
片中另一个十分逗趣的人物,是85岁的尹伯。
尹伯年轻时在民国担任过特工并有遭到迫害的经历,这些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身患帕金森症和被害妄想症的他,总是觉得有人要暗杀他。
看到对着他拍摄的摄像机时,尹伯一口河南口音大声指责:
“白天拍一天还不够吗?现在都要睡觉了,忙了一天,还在这个地方来拍,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尹伯半生都在提防被暗杀,事事谨小慎微。
他儿子还记得,父亲一直有在门上“做记号”的习惯:
出门时都会在门缝中夹一片树叶,这样有人开过门他就会知道。
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当陪护人员离开一下,就剩下摄像师和尹伯时。
他开门见山地问:“就剩下我一个人了,你想怎么着你告诉我。”
颇有几分特工谈判的气氛,令人忍俊不禁。
尹伯幽默的一面,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认真还是开玩笑。
当陪护问可不可以牵他的手时,尹伯说:
“你只要不是想杀我,那就不用告诉我。”
从尹伯年时的照片可以看出,是个非常精神的人,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型和挺括的西装派头十足。
儿孙满堂的他,有很多照片都是和孙辈的合影。
65岁的水妹,是泰雅族原住民,得失智症是因为脑血管破裂。
医生告诉家人,做手术以后有三个结果——
死亡、植物人和失智症。
如今令女儿欣慰的是“妈妈还在”,但手术后语言功能退化,很多想说的话无法表达出来。
水妹看上去是病情最严重的一个,大多数时候都口齿不清。
在无法表达的时候,水妹只好摆动四肢、揪头发,显得十分焦虑。
但令人惊讶的是,她唯一可以清晰表达的是“回西林村”——
西林村是她在花莲的老家,是她度过童年的地方。
尽管说话困难,水妹还可以流畅地唱歌。
有一天,水妹突然唱起《绿岛小夜曲》,歌词是——
“姑娘啊,你为什么还是默默不语”,唱到这句的时候她突然不再继续唱下去,周围的人意识到歌词的内容。“
她都知道她唱的是她自己的困境”,之后她回房间换上最喜欢的衣服,提着行李走出来,说:西林村到了。
她指着病房里她的床:“这里就是西林村”。
水妹年轻时的照片都是带微笑,穿着泰雅族服饰,焕发着青春和美丽的光芒。
她爱唱歌,曾经是五个孩子的母亲。
现在虽然因病失去很多记忆,但总有些东西是不会消失的——
对故乡的思念和向往。
也许在梦中,在歌声里,水妹已经回到了童年奔跑过的山野。
王老师,民国时期是北平圣心女中的英文教师。
94岁她患上了阿兹海默型失智,记忆开始变得混乱。
但她依然每天坚持穿上齐整的职业套装,为工作人员们教授英文。
养护中心的工作人员们也都很配合地听课,大家都很尊重这位气质不凡的老人。
有人问她:北平是北京吗?
她嗔怪地说:北京就是北平嘛,你看你这个中国人。
询问她的年龄时,王老师则严肃地说:
“我告诉你,不能问那个Lady你多大了,非常不礼貌。”
从王老师深邃的五官就可以看出,她是一名混血儿。
父亲是举人,后来留学英国,她的母亲是英国人,当年为爱情抛下家庭来到中国。
照片中年轻时的王老师微微仰着脸,深邃的眼睛向上凝视着。
仿佛女明星的写真照一般。
王老师说,抗战的时候来了外国人都是她接待。
每每总有人也把她误认为外国人,那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众人为她的美貌感叹时,她有几分委屈地说:
“我也年轻过嘛,我也不是就永远这么老……”
当女儿来探望她时,她又像个小女孩撒娇般说:
“你不走,我就吃得好。你走了,我也不想活了。”
紧接着,她几分惭愧地说:“这也很自私是吧。”
王老师一直拜托摄制组给她一张照片,她要寄给父亲。
她忘却了父亲早已不在人世,却记得那份爱。
“你照相没关系,给我一张,我寄给我爸爸,他很爱我。”
74岁的阿蟳,整天坐在轮椅上沉默不语,只有丈夫杨祥永时常过来陪她。
大概没有人能想象,年轻时的阿蟳是个摩托车爱好者。
阿蟳十八九岁的时候认识现在的丈夫,他教她骑马、骑摩托车。
那是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
后来的二人,也经常骑摩托车环岛旅行。
五年前,她的大脑开始退化。
“都不认识回来的路了,最后很严重,大便到处都是。在家乐福她说要小便,我跟别人说一下话,她就不见了五天,后来是有人把她送到医院去,我才知道她在哪儿,当时我都快崩溃了。”
为了给阿蟳治疗,家里已经一贫如洗。
丈夫几次不堪压力想自杀,但他无法抛下这个陪伴自己半生的女人。
照片中的阿蟳,年轻的脸庞倔强、美丽。
也许在她的记忆深处,依然保留着和爱人骑车旅行的快乐记忆。
不得不感叹,这种时候有个不离不弃的爱人是多么幸运。
S.H.E的成员Ella陈嘉桦在纪录片中也有出镜,她奶奶也是失智患者。
谈到奶奶患病的过程,她数次哽咽落泪。
小时候由奶奶带大的她,眼睁睁地看着最亲的人逐渐失去记忆,失去自理能力,悲伤之情可想而知。
“有天晚上,爷爷说奶奶不睡觉在换裤子。
其实她是要去上厕所,可是她来不及走到厕所就已经上出来了。
她回到房间想要自己换裤子,可是她忘记身上还穿着裤子,就是要硬穿进去。
我当时看了好心疼。”
“你会觉得她变得好快,一年时间 ,半年时间,她就会很不一样。
现在我有这样的能力,就要尽我的力,而且我有时间我就要多陪陪她。”
“她一定会忘了我,但是我记得就好了。”
很长时间以来,社会对于阿兹海默症人群都有一种仿佛刻意的忽视。
人们在谈到这个病的时候,总觉得很忌讳,是丢脸的事。
导演杨力州说——
“我做这个纪录片就是为更多不了解失智症是什么的人开一扇窗户,我们没有办法决定这个病会不会找上我们,如果很不幸找上我了的话,我至少知道应该用什么方式去面对它。”
看完整部纪录片,会发现很多患上阿兹海默症的老人,好像变回了小孩子。
变得任性、脆弱甚至无理,当我们面对这样的父母时,别忘了幼年的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给我们的父母,别忘了,你爱他们。
*本文作者: Douban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