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

评分：

6.0 还行

分类：剧情惊悚地区：瑞典年份：19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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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0-03-14

假面影评：评论

这是一部在我还是个旧式文艺青年的青春年代很久以来心心念念想看但一直没有片源的老电影。
对伯格曼的印象起于当年的教学片《第七封印》，那时那个黑影一般的诡异存在的死神，“和死神下棋”的隐喻，成为伯格曼最经典长盛不衰的电影之一。之后，《野草莓》让我回到伊瓦什凯维奇的清新黎明和美丽赞歌，在战火纷飞的20世纪，这样的乡村爱情故事把我们带回到对田园牧歌式的过往生活方式的追念之中。《不良少女莫妮卡》让伯格曼成了电影大师中“圣洁”的代名词。圣洁的同时意味着无趣。然而这部《假面》却如同扒开了伯格曼的假面，让我们看到一个颇具时尚感和先锋气质的导演孜孜不倦地在专业领域的探索与实验。
据说这个片头是个很难理解的片头，能够汇成一首诗歌，camera亮灯，拉开，动物内脏，死去的马头，图钉一点点地敲击到掌心。这如同梦呓般的开头，是昭示着女演员的梦境？是奠定影片的残忍的基调？此时我们不得而知。它与片尾无缝对接，让我们明白无误的意识到这是一部电影，而非真实故事。
同事又气又恨，责怪我带她看了这么重口味又看不懂的片子，还不如花60块钱吃一顿喜茶合算。我俩一阵骚动，引来一些埋怨，一位女士回过头大喊一声，不要说话！回看周围的人，表情一脸严肃，全都正襟危坐，让我立刻觉得我俩一定是整个会场最打酱油的观众了。
开头那个躺卧在床，双眉紧锁，银痛苦而僵直的女演员，我们猜想她一定是病了，她的心病从何而来？据医生说，她的病症不是归因于任何一种心理疾病，她也没有身体上的病变。她的长期的沉默难道是装出来的？难道是疑病症？她又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第一种猜测是演戏。假面（persona），在荣格心理学理论中，指的是人格面具，与“灵魂”（soul）相对应的一个概念，表现出人的人格中作为面具而展示给他人看的那一部分子人格。日常生活中的演戏让她产生对于角色的同理心和代入感，从而不知不觉的在与角色同化的过程当中，渐渐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陌生人。这是她平日所见截然迥异的另一个个体，因此她内心产生分裂。她企图通过沉默来抵挡外界的压力，用沉默来使内在的本身的自我不受这种矛盾的侵犯。这并非天方夜谭，张国荣也因“入戏过深”而产生抑郁症（戏里的护士猜测她的病因）。戏里的母亲充满母性，温柔慈爱，戏外的女演员打心眼里不喜欢小孩，有点自我中心，而扛不住外界的舆论的压力，她企图展示自己的母性而怀上一个小孩，又因最终无法豢养她而致彻底的分裂。压力来自于舆论和公众，以及他人眼中的那个自我形象的设定。一言以蔽之，这可以说是一种社交恐惧症。曾经我碰到过一个女孩，因为公司的人际关系紧张和长期的与人相处不快，她变得越来越沉默，封闭自己的内心，她说自己有社交恐惧症。这是真实存在的现象，只能说，在这个世风日下，戾气越来越重的社会，用假面来掩盖真实自我，用沉默来代替沟通，这样的人是越来越多的，普遍存在的，连伯格曼生活的高福利国家瑞典尚且如此，更何况在中国，许多扛着养家糊口的担子的公司人，又何尝不是带着一点点心理的伤痕不完美地讨生活呢？
回过头来看女演员，可以看到片头，纳粹正在占领和屠戮无辜的群众，路人被活活烧死，她吓得躲在墙角，任何过于残忍的画面对她都有精神上的刺激。书上过激的文字让她迟迟未敢缓过神来。
记得有本书叫做《日常生活中的自我表演》，我们每个人都是社会舞台上的演员，扮演各自的社会角色并随时切换角色，进入新的戏剧状态，大部分人戏演的久了，面具也摘不下来了。抑或，像女演员一样，疲于演戏，厌倦了演戏，从而选择了永久的沉默。从这个角度看，女演员未必不是隐喻着日常生活中的每个人。
第二种猜测，如果说仅仅是舆论的压力，演戏的压力和人的伪善让她受伤，那么女护士的到来与陪伴，女护士的无微不至的关爱，那种良性的亲密关系对于社交恐惧者会是一剂良药，兴许会一定程度上化解她的病症，疗愈她的伤口，按照常规的剧情来说是这样的，似乎shrink，海洋天堂之类片子都是这样的，然而电影并没有那么简单。随着剧情的深入，随着女演员肆意玩弄并伤害那个对她有好感的女护士，似乎女演员并没有一点试图好转的意愿，我们逐渐看到外向活泼开朗，同情心强，温柔善感的护士正在被高冷，自我中心又充满敌意的女演员的自我吞没。日常生活中人们很少以自己的灵魂示人，很少与他人不分场合地掏心掏肺，而只有在亲密关系中人们才会多半现出面具之下的灵魂，而如同化学反应，个体的灵魂也会被改变，两者的灵魂容易趋同，所以我们会说长期相处的两个人有“夫妻相”。而正如人的心理易感性各不相同，善感的灵魂通常更容易被催折，被改变。因此护士会慢慢地变得像女演员一样。这时候回想影片的开始，女护士不愿意接受这份工作，说她有着强大的意志力量，让她没有好转，我意识到她的预判是多么正确。将心比心，我们承认，当人性中光明与黑暗交锋，光明很难战胜黑暗，人格中的自我（ego）很难战胜“阴影”（shadow）。这也同时提醒我们，人们极易被人性中的残忍和私利所驱使，人心的残忍其实无处不在。这部电影就像剖手术刀一样将人性的各个侧面切割的体无完肤。这是一次失败的心理治疗，它的失败之处在于医护人员仅仅是一位性格开朗的普通人，而无法科学地救治病人，反倒将她也拖入疾病的深渊。
叙述上，我们发现故事越来越不真实，越来越有如梦境。自从护士打开那封信以后。我们看到护士和女演员面对面谈论她的病因，这个镜头重复了一次，视点从护士转到了女演员，体现出他俩表情呈现出的微妙的一致性。那以后所发生的我认为是一场想象，想象一个无法醒来的梦魇。它给人的感觉越来越荒诞。女演员的丈夫来找她，她与palma分享她的丈夫和儿子，让她扮演她的角色，渐渐地“她”与“她”也融为一体。在这出荒诞的人性科学实验中，富有压倒性的是女演员的创伤，护士带着她的创伤离开了疗休养的海滩，离开了这片试验田，无数影片摄制的工作人员“乱入”画面，与女演员一起回到片头那个场景，从而影片前后形成了一个回环式的呼应结构。
回到冰冷，封闭的病房里，透过被手印抹开的橱窗，我们看到的是另一个不堪摧残的个体的痛苦的呻吟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