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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哥这样面相和性格的人,在我们东北一抓一大把。长相还算端正,好面子,爱吹牛,在人前总是神采奕奕的。他们中有的早年当小混混后来做生意发点小财,有的进了体制内,安安分分工作,只有周末吃烧烤时显出豪放本性。有的怕老婆有的烦老婆,有的爱喝酒,偶尔喝大了红着脸跟人吵一架,打是没有胆量打的。醒了酒梗着脖子不认账,过几天也就忘了。日子总是磕磕绊绊,但又安安稳稳地过去。没什么意义的人生,也是一个个生命对虚无的抵抗。
但是他,只有他,辗转大半个中国,换了一个又一个贫民窟,带着少得可怜的家当翻墙、走铁轨,偷了东西拖着吸毒吸到衰弱不堪的身体逃跑,吞打火机,吞各种难以想象的东西,只为躲过一次次的搜查。
很久没联系家里了。“我妈挺好,但只要我爸在,我这辈子都不回去。”
可能有过忏悔的苗头,随即便被面对真实的恐惧淹没。可能有过改过的念头,但时间总被琐事与发呆填满,无暇做长久的打算。
他和妻子坐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满目的白墙,仿佛要将他吞没的空虚。
但还是一如既往的要面子,在镜头前施舍给别人一点钱,强忍住满脸的心疼。偷了东西不承认,想借钱会要求先把镜头关掉。
“我可以从这跳下去,给你一个完美的镜头”。
说这话时,他正在一堵又高又窄,窄得还没有一只脚长的墙上,踮着脚尖扶着摇摇欲坠的杆子挪过去,这是他回住所的必经之路。那是2007年的广州,破旧的楼房,废弃的铁轨,满地黄土起伏不平,那是一个遥远的世界。
可我总觉得,那条路我也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