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

评分：

6.0 还行

分类：剧情惊悚地区：瑞典年份：19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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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23

假面影评：沉默与言语

《假面》断断续续，分三次才看完。前两次只停在头几分钟，实在是因为自己胆小，被一些可怖镜头和诡异气氛吓到了。伯格曼的电影，符号性和象征性很强，深邃的精神内涵和独特的视觉处理，容易让人迷惑，胆小的甚至会恐惧（如我），但仍深为着迷。于是，我只好再选一个白天来继续看完这部电影。（看电影一般选晚上，容易记得住。）

假面，顾名思义，覆盖在人之真实本质之上的虚伪面目。那么这层面具的最重要材料是什么？伯格曼告诉我们，是语言。人们违心地说着各种各样的谎言，有的人无所谓，有的以至于信以为真，有的终于难以忍受谎言对本心的胁控，亲手扯下这道面具，断然以闭口不语寡淡冷漠来和谎言和谎言的温床——难以适从的现实世界做抵抗。
尤其是伊丽莎白这样的演员身份，真实的自我早已被各种各样的角色迷乱。照顾沉默者伊丽莎白的女护士艾玛，在第一次与伊莉莎白见面后对医生说：我怕我照顾不好她，一个人如果执意让自己不说话，必定有强大的精神力量。果然，日后艾玛与伊丽莎白的相处中就必须不断承受她的精神力量。
伊丽莎白不说话，艾玛就一个人说，两人在远离人烟的度假小岛上，构成了语言的倾斜失衡状态。艾玛一直以来都是个倾听者角色，这回儿可以彻彻底底做个倾诉者了，而对方又是已然决心当沉默者的伊丽莎白。于是，艾玛将内心深处的秘密告诉了伊丽莎白，并在她面前痛哭泣泪。艾玛的任务是让伊丽莎白尽量开口，而她居然因伊丽莎白的沉默而对其产生一种迷恋。但很快，艾玛就发现伊丽莎白竟然将她难以启齿的秘密写信告诉了别人，她大为失望，两人的关系也陡然紧张。艾玛一次次逼迫伊丽莎白开口说话，当她试图以沸水泼向伊丽莎白时，伊丽莎白终于开口说了“不”。
当沉默与言语严重失衡，二者却达到了相融的境地。漫长相处以后，艾玛与伊丽莎白合为一体：艾玛能说出伊丽莎白内心的秘密，艾玛以伊丽莎白的身份和伊丈夫亲热，艾玛挣扎在“对与错”、“她与我”之间……至此，我想可以这么认为，艾玛其实就是伊丽莎白的另一面，她的真我，影片展示了伊丽莎白（或者是任何一个人）的人格分裂，她的表我与真我的角力。而这不是一般人的角力，而是已意识到虚伪并做出抵抗的可谓“强人”的角力。言语者是沉默者之下的真实自我，同时，却一步步揭发企图以沉默守卫真实的沉默者的秘密。

沉默是纯粹的吗？沉默者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拒绝向外界做违心的交代，以至于拒绝做任何交代，但同时又需要吸附进供其填满内心的资料，在心里把玩，并修筑自己的神秘魅力及崇高姿态。某种程度上，这其中甚至还包含一种“上帝全知”的自我满足。这沉默，来得危险。
沉默者是胜利者了吗？我不认为。会泄密的沉默者，其实也是虚伪和无力的。伊丽莎白因为谎言而拒绝语言，最后仍没脱离谎言，仍被一次次揭露假面。
至于谎言，是语言与生俱来的附属品，难以杜绝。沉默者可以逃避吗？只不过是以更隐蔽的方式戴上假面罢了。
承认谎言是没有原则吗？是对美好生活的荼毒吗？除非你够有勇气，超越生死的勇气，否则我认为，这就是生活。生活和人，绝对不是一元论和一种范式可以解决，不够，不足以撑渡人生。
至此，关于沉默和言语，已经不能用真伪、背后的秘密来评判，我不想苛问真伪，我只想说，这两种极端的抗争，或许都该互作妥协。

最后，是关于语言。我深知，语言极容易会产生歧义和误会，但我仍喋喋不休，是因为我不知道，除了语言，我如何表达真实的想法。思维即语言，除非你愿意让思想枯滞，否则请说吧。而，如果你愿意让自己尽情沉浸在谎言的世界里，要么你察觉不到，要么无所谓，要么请多少自救。
这是矛盾吗？是的，人生就是矛盾的。我无法说出“多少”是多少，是什么程度，什么标准，我只能说，只有你自己最清楚，这其中必定有一个难以捉摸的度。而能够感觉到矛盾是第一步。

我一直记得冯友兰先生在《中国哲学简史》里的最后一句话：
“人往往需要说很多话，然后才能归入缄默。”
我想，这种缄默不是痛苦和抵抗，而是超越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