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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留地里隐藏着恶,寂寞、贫瘠、辽阔、落后,还有无情。
这些恶对于所有生息在保留地上人都是一样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保留地不区分人的好坏。好人与坏人在这里的分野是:以科里为代表的那一类“好人”接受了保留地的无情,而那帮我都不记得他们名字的“坏人”们则不接受。
正如科里对娜塔利的爸爸说的那样,一旦你接受了女儿的离开——这是个坏消息,但好消息(福音)是:你也因此永远地拥有了她,她的一切都会在回忆中栩栩如生。
土地的本质是富饶,这一点对于任何土地来说都是如此。谁说喜马拉雅山麓“不适合”人类生存?去问问世世代代生活在那里的人,去问问早上站在雅鲁藏布江的源头刷牙的人,当然,前提是一样的——要去问那些真正接受了他的土地的人。
土地既然永远是丰饶的,那所谓的贫瘠与险恶、寂寞与落后就是个伪命题,而这个命题是在纽约与芝加哥的衬托下才成立的,因为都市人把他们的那种生活已经定义为优良的、先进的,由此射出一条单向度的光谱,在这条光谱的另一头,正是wind river。其实,人类起源的地方、文明曾经繁盛的地方、故事中遭遇了个人的灭顶之以及遭遇了核战争之后人类还可以躲进去并且继续的地方,如今恰恰都在这条光谱的另一头。
因此留在保留地并且接受了保留地的人,因此也可以说是有智慧的人,他们守着人的起点,同时守着未来的终点。知其雌,守其雄,天下为溪。
但城市——现代生活的梦,太有吸引力了不是吗?如果我们有意识到,电影中那两位遇害的不幸的姑娘,多少也是都市梦、现代梦的追梦人,我们就会意识到保留地本身所面临的严峻挑战。老一代的人不再能将自己感同身受的那种对土地的接受——对意义源头的接受,以一种具身性的经验的方式传递给下一代人了。wind river当地的学校里用的教材与纽约的学校里所使用的教材是一样的,杂志封面上的模特儿是一样的,互联网更是个脚不着地的存在物,它扬言全球是平的。但其实人类学家早就告诫我们,不要用同一份IQ试卷来测试印第安人和纽约人的智商,纽约人认识200种以上的品牌,印第安人则认识1000种以上的植物与动物。
这种冲突可以从科里与简的工作差异中看出来:科里像奥德修斯一样,如猎犬般从大地上直接追踪(trace)动物的足迹与事件的痕迹,而简习惯于从都市里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中调取数据,简他们不认识大地。
但不管怎样,全球化、城市化是强大无比的潮水,保留地里的年轻人们蠢蠢欲动,他们进了监狱、犯下恶行,或者——他们的道路也许是这样的,他们好好学习,将会去过纽约,去芝加哥,去拉斯维加斯……但也许这些人会在生命中的某一天,突然了悟原来自己远离的土地就是生命力本身。
生命是最高的赞歌,在今天的都市的衬托之下,我也得不出任何答案可以安慰保留地本身,除了生命。因此电影的情绪上的高潮是在科里与简说起娜塔利,说起这个独自奔跑了那么远的姑娘。当然,科里早就说过,她那晚跑了多远我不知道,但肯定比你(简)想象得要远。
科里对简说,你也是好样的,你虽然来自城里,但你也有一颗勇敢的心。那一刻,简泪如泉涌,她彻底明白了与她同在的那种力量的根源,她就是娜塔莉,或者说,她跟娜塔莉一起都属于某种更神圣的东西。她到保留地办案,也是对生命的一次巡礼。
只有离开城市,去土地上,去贫瘠的、荒芜的、寂寞的土地里,我们才能觉察到身体里的生命力到底有多旺盛,因为我们曾经来自那里。
昨晚,我梦见了洞里的狮子一家。喂,你们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