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认为出国是一切问题的解决之道?影视剧里,男女主人公一旦遇到感情的挫折、人生的瓶颈全都选择订张机票、背上行囊、说走就走?有多少人认为出过国就等于能说一口流利的外语,就能有大把大把的机会结实金发碧眼的西方帅哥美女?就算有伤痛也不过彻夜狂欢宿醉过后的酒精后遗症? 但现实呢? Mry夫妇告诉我他们在决定来爱尔兰之前其实一直都在申请法国的大学,但是由于最后签证被拒,不得不放弃梦寐以求的法国,来到爱尔兰,而且拒签的理由也相当地让人摸不着头脑。我们班的一个伊朗女孩之前也是因为签证问题足足比正式开学晚了一个月才来到爱尔兰,加入我们的班级。中国虽然不如伊朗门槛这么多,但也足够让人心塞。我们现在所在的是爱尔兰的利默瑞克省,一年当中,我们无论想去任何爱尔兰以外的国家都要坐三个小时的大巴车去都柏林办多次往返签证,因为爱尔兰早已从英国独立出去,而且也不属于申根国,所以如果假期想去英国旅游还需要申请英国签证,想去其他申根国旅游则要办理申根签证。这其中过程的艰辛和繁复是那些手持英国、德国、法国、等等国护照的学生们无法想象的。 再次,还记得电影里Marjane刚到维也纳法语学校,在课堂上的那一幕吗?老师说完一句话,同学们哄堂大笑,而坐在最后排靠窗的Marjane一脸无奈地看着窗外。 我现在跟父母视频的时候经常跟他们说,出国以后我才知道杨澜、陈鲁豫、芮成钢他们这些人有多么的牛B。语言障碍是中国留学生在出国之后普遍面临的最大也是最让人感到尴尬和无奈的问题。中国人英语总体水平不好是因为我们的母语与英语属于完全不同的两个语系——汉藏语系和印欧语系,在必须用英语进行交流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需要克服两种语言思维转化的困难,我们总是用中文思维,然后再翻译成英语,在这个过程中不仅我们的反应速度慢下来了,而且在表达过程中还会出现很多让人哭笑不得的错误。在学习英语的过程中,同属印欧语系的欧洲人则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对于他们大部分人来讲,学习英语不是在学习另一门语言,而是在学习一门比自己母语简单的语言,我觉得这感觉应该类似于我们中国人学习另一种方言吧!谁又能说不是呢,从德国到爱尔兰的距离难道不比从北京到上海近吗? 我现在在念的语言班里的同学涵盖了中国、日本、巴西、德国、法国、西班牙等国家,但你会发现,基本上还是欧洲人比较容易融在一起,中国人则还是和中国人扎在一堆。你也几乎看不到预先设想的那些欧洲人对神秘东方古国的浓厚兴趣,顶多是把这个作为对中国人英语不好的一种理解,这不免无数次地让我感到失望。但是他们明明除了英语好以外其他都那么笨:他们发不出我们中文名字的音,他们吃饭永远是“炸鱼和薯条”,他们仗着自己国家的高福利就可以永远摆出一副高高在上无忧无虑的样子,这实在让我感到生气。我对他们生气,其实更对自己生气,我明明讨厌他们这种高傲的姿态,可内心里还是倾慕他们的文化,尤其是德国,我做了将近十年的德国球迷,一直想学德语,只是因为觉得自己英语还没有过关就一直没学,德国人冷峻严谨的行事风格甚至一度让我痴迷。为了能和语言班上的德国帅哥近距离接触,我以自己专业课留的作业为借口约他出来,自认为霸道地“占用”了他一个小时,每一次当我让他教我念德语单词的时候,我的心里都有剧烈的震颤在回应着他,我快不能呼吸了。事后,我也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可是我还是不能自拔。最后一次上课的时候,我想管他要联系方式,可是他说他要去考试了,着急走,我有点儿懵了,怎么会这样呢?上一次我们聊得那么好,我们应该至少可以算作是朋友了啊,他也一定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节课了,他怎么会都不管我要联系方式就“着急”走了呢?!难道是我会错意了?我很失望,那一两天我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天提不起劲儿,我生气,生气他竟然不要我的联系方式,可还是没骨气地想从下周开始每天去学校蹲点儿等他,一定要见到他,然后再“若无其事”地要他的联系方式。 原本我想把这件事跟Mry说的,可是最后我没有说。倒不是因为我昨天没有得到和Mry独处的机会,而是因为我不太想说了。昨晚,当Maryam和她老公结婚时的录像全部放完的时候,她老公一边走过去取出光碟,一边说:yes,that’s it,that’s the best day of my life!仿佛云淡风轻,但是没有人会怀疑这句话里面饱含着的情意。就是这种自然无半点修饰的语气,让那一刻的我甚至比坐在身旁的她的老婆还要激动。 Marjane的奶奶在她临出国之前对她说:一生当中,你会碰到许多混蛋,他们伤害你,是因为他们愚蠢,你不必因此回应他们的恶意。世上最糟糕的就是自卑和报复心理,永远要维持自尊和诚实廉正。 是的,要维持自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天涯海角同相聚,这些故事在特有的文化背景下散发出独一无二的魅力,你若不懂我,我也不会怪你。但是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必再为自己国家的文化得不到重视而感到自卑了,因为我现在终于明白,偏见的同义词是无知,如果一个人因为自己知识水平的有限而没有了解过某一种文化,那是可以理解的。但如果一个人仅仅因为自己的认知水平有限而对某种文化表示出偏见,那他就是无知。 上周,在做presentation的前一天晚上,我刻意挑选了一件中国风的衣服,我精心准备了自己演讲的台词,虽然不免有些紧张,但我知道在别人眼里自己的表现还称得上是得体的、大方的。我知道自己就算再修炼一千年也不可能达到国母那样的高度,但至少我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以内,彰显出中国的特色美,这一点,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变得前所未有的重要。 昨晚,我问Maryam和她老公,博士学位毕业之后打算回国吗?他们说现在也说不好,因为国家的制度还是很不好,限制人的自由,他们向我描述的一些事情甚至有些让我有些瞠目结舌。我说,那你们可以学成以后回国去,或许不能改变什么,但至少可以注入一些自由的“血液”啊。他们告诉我,曾经他们也很单纯地这么以为,但是独裁者一次又一次地作为让他们感到失望,况且,在社会相对自由的国家生活了这么久,恐怕回国以后也很难适应,现在唯一让他们纠结的因素就是仍在伊朗的家人。 仔细想想,我比他们幸福很多,“中国”这个字眼对于我来说,抱怨可以,因为她确实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这只能是发生在国内,关起门来和自己的同胞们抱怨,其实抱怨的目的也是希望她能变好。但是一旦走出国门,就只有一心地维护,想要自己也变得越来越好,赢得别人的尊重,仿佛我们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可以只管高傲地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