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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部片的契機萌發於同舍友夜談三島和太宰。隔日舍友去看了,我也緊隨之後。雖然所涉與日本文化相隔甚遠,但所幸彼時彼地的思潮似乎呈現某種共性,各位採訪者與旁白闡述詳盡,理解起來並沒有預想中那麼難。
不得不説,和全共斗和楯之會的學生們相比,三島的語言藝術與處變不驚的態度令人驚歎。從他開口的那一刻起,這個辯論的走向就已經確定了。緩解氣氛的自嘲,捕捉共性的敏鋭,簡繁得當的回答,都展現出三島(雖然事後知道有人在“暗中保護”)不是孤軍奮戰,而是鶴立雞羣。除了那位搞實驗劇場,帶娃辯論的芥正彦,其他人相形見絀。
第一個印象深刻的議題是暴力。芥正彦話“gaak ming”即打破原生產關係,把事物與主體一併從舊秩序中解放。三島則認為,客體無法脱離目的論而存在。即對於客體而言,原生產關係是其本質,因此客體無法從它自身解放。湯匙自被造出來就被賦予了“把食物送入口中”的職能,東大教室的桌子即是給教授使用。關於講桌作路障那段我不太記得了,按下不表。
芥與三島都承認暴力的必要,持相反意識形態的兩邊註定要訴諸於暴力。不過芥會認為,暴力是創造失序的手段,同時也是失序本身。這種觀點和Artaud等人十分接近,感覺芥應該看了他的殘酷戲劇。而三島例舉沙特,認為不同於由客體表徵的色情,暴力是主體之間的行為。捆住的赤裸女郎是色情,但是警民對峙是暴力。此處與三島開頭言論照應:對學生使用暴力是正當的,而對待非理性個體,諸如瘋子與精神病人,才應該悉心照顧。從我的觀感來説,這場辯論中有着大量avant-garde和存在主義的影子。但也顯然,把芥與三島粗暴地劃分至這兩個陣營,是十分不妥的。
第二個議題是空間與連續性。隱約記得芥的觀點明顯受到了彼時後結構主義影響,贊同空間的主導地位與其非連續性。三島則相反。他舉例説,現在正在抽的煙不是憑空出現的,而是經歷過生產,運輸,銷售的過程,這就是時間。三島這個觀念和他在上個議題中的目的論主張非常一致,煙產生出來到被吸食的過程就是煙存在的體現。這種觀點十分接近海德格在《形而上學導論》中批評的舊形而上學以及德里達所批評的邏各斯中心主義。深感同一時代下各地思潮的相似。
第三個議題是文字。文字的存在也是六十年代討論的核心,譬如傅柯《詞與物》,德里達《論文字學》,《結構,符號與遊戲》等等等等。本以為三島與芥能夠像60年代法國人反對索緒爾的巧思一樣,對文字與語言的存在提出點新東西,但遺憾,我沒能把握到什麼比較有趣的觀點:什麼是”文字最後的時代”?為什麼覺得文字這個媒介這麼重要,以至於三島會説希望能用文字與全共斗成員辯論?為什麼全共斗的人説三島已經用自己的作品傳播觀念,就別再用言語蠱惑大眾了?書寫與話語的關係是什麼?
第四個議題是天皇。如果説前面議題都在玩法國人玩剩的,這個議題就讓我眼前一亮。《人間宣言》後,天皇何去何從?感覺按照三島的想法,天皇指稱着某種日本文化的同一性,他相信這種指稱關係是確定的,單一的。而芥則認為,天皇與這種同一性根本就是任意的,三島所説的那種單一意指可以根據語境的變更而變更(譬如移民,主體的變換)。而三島強烈反對:哪怕語境變換,去了外國,我依舊能在街邊的櫥窗中看見這個東亞模樣,操着日語的自己。
當然,問題不止於此,但對日本文化所知甚少,就不買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