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之爱

《午后之爱》是侯麦系列电影《六个道德故事》中的最后一部。侯麦在新浪潮中独树一帜地开辟了系列电影的做法，每一系列有专注主题和处理方法，围绕同一题材，拍摄数年。侯麦有一套独特的电影理念，他认为不必在意题材是否吸引观众，将同一题材拍摄六次后或许会有观众得以领会，坚持一种“意念”就会有追随者。《六个道德故事》正是他的第一个系列，影片拍摄于1963-1972年，全部以求爱为题材，所有情节都在讲述男女定情后，男人又被其他可爱女子吸引的故事，结局也大多带有感伤意味。所谓“道德故事”或许并不准确，侯麦在影片中更多专注的是人物的内在想法与感情，而非是否遵循某些道德理念行事。侯麦曾坦言：“我不关心发生了什么事，只在乎事情发生时当事人的心理状况。”在他的影片中绝少即兴，所有台词都经过准确的选择，以精心铺陈的滔滔对白描述恋爱中人的行为、情趣和选择，虽无跌宕起伏的情节却营造出一种散文、小说般独特的电影美学，看至影片结尾总觉得故事仍未结束。
影片男主弗雷德里克看似像所有中产阶级一样，事业顺利，家庭圆满。婚后三年他开始对婚姻生活有所怀疑，认为婚姻裹挟着他，剥夺了他某种自由的权利。他总在悠闲无聊的午后对路遇的美女想入非非，但也仅此而已。“我对自己说，这些过路的的美女只是我妻子的美的延伸。她们丰富了她的美，也得到了她的一些美。她是美女的证明，反之亦然。当我拥抱海琳时，我拥抱了所有女人。”弗雷德这样解释，但不难听出这是一种自我暗示与安慰。终于主动热情的旧情人克洛伊在一天午后闯进了他的办公室，虽心有挣扎，终究是没有抵御狡黠大胆的诱惑，渐渐地费雷德开始跃跃欲试。但当他脱高领毛衣瞥见镜中的自己时，想起自己也曾以同样的滑稽姿态逗笑孩子，便逃也似地离开。当他满怀内疚回到家中时却发现妻子似乎也与平日不同。
弗雷德里克最终选择的结果似乎是不失其身份的，但并未让人感到欣慰。看似是遵从理性、道德或是某种暧昧的坚持的选择，却更衬出其内心的靡弱、虚伪和不作为。或许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弗雷德里克只是不满于克洛伊的地位、行为，这一切似乎都不与他中产阶级的身份相称，也不符合他那套自溺自恋的生活哲学。同系列的其他故事中的男性形象也大致如此：充满幻想却缺乏行动力，身陷道德困境时的选择总是保守又乏味，或许是潜意识中对自由和放任的惧怕，面对不确定性的吸引最终总是以自我正义的借口逃避。相较而言，故事中的女性总是自觉又有策略，在她们聪慧敏感的行为对比下，男人们因欠缺行动而不得已的屈从使得电影结局更显感伤。或许侯麦对于男女永恒不变的关系是不信任的，因此每一部的结尾似乎都是开放的，看似美满却也没能回到原点，暧昧的结果也更引人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