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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最喜欢宝总阶段,细腻蕴藉,背影潇洒而寂寥。然而反刍几遍才觉出阿宝真好,生气勃勃、色特兮兮的小机灵,是黄金年代里最纯真的亮色。
曾经困惑过为什么大改了少年性格,甚至因这种先入为主找不到剧版与隐去的曾经的连接——经历过如此残酷的打击与幻灭,阿宝不应该澄明、淡漠甚至无情吗?
我并不喜欢《繁花》书中的九〇年代,不爱嚼那些推杯换盏中的喧闹缠杂。六〇年代的阿宝很可爱,忧郁而安静,再生气了,最重的一句话是“你走开好吧”。阿宝不响,始终学不会反抗,只好在夜里走出街坊,追念无望的回忆。然而这样的少年最终也变成了酒席上看客中的一个,偶尔加入男女绯闻的无聊顽笑,更多时候在夜里散步月下飘。
剧版阿宝不是这样的。他是曹杨机修厂的一颗小小螺丝钉,在雨里揣着《飘》奔跑,在雪里攥着油条挥舞,仍然像小兽一样爱这个世界,又漂移在它之外。
其实变成宝总的阿宝也一样,乖巧而好奇,举起洋酒与崭新的世界碰杯,得意地扬扬下巴,仿佛一切残酷的代价都是天真的游戏。
王家卫当然知道胡歌什么特质最漂亮,要他跃动,要他年轻,要他阳光下琥珀色的眼睛。他唤李逍遥,于是那个少年侠客拽着挎在肩头的宝剑,笑眼弯弯。
但改得再潇洒跳脱都动不了寂寞疏离的底色的。背对火树银花拄着拐走进阴暗小巷,在新年快乐的祝福声中独自踏上13路夜车,南京路上回头看向小汪,想起的却不是小汪。阿宝总在与欢乐气氛最接近的时候默默抽离一步,带着大都好物不坚牢的自觉,在最美好的时刻不受控地追忆乱梦堆叠的曾经。
金色的暖光投在俊美的脸上,他悲悯地回望繁花落尽,回望不会回返的灿烂岁月。还会有新的花开,可能会开得更好,但再不是这一朵了。
就像站在普希金雕像前,阿宝笑着合上双眼:“一切都终将过去。”
胡歌旁观雪芝和阿宝的分离,感到痛苦:“人作为一个个体,在命运的洪流里,是非常无措的。” 墨镜对他说:“遇见是一个开始,离开却是为了遇见下一个离开……我们都不擅长告别。”
与书中化为淡淡月影的阿宝不同,他追问,他不解,他尝试抓住再一次扑来的浪潮,争回命运曾从手中夺走的一切,但“一个不注意,隔壁的筷子伸进来,我的羊肉就没有了”。
不响。不解释,不强求,不为难他人,不在意是否被误解。举重若轻、总是带着从容笑意的宝总,无可奈何地接受着身边的人和过去美好的辰光渐行渐远,把自己割离在“最好的朋友”之外——他竟然微笑。
“其实是很温柔很平静地接受人间悲欢离合,接受一切本难以承受的痛心和苦楚,接受差了一毫一厘就是两段错过的人生,接受自己从未被坚定地选择。”
情义给出了,承诺还清了,阿宝留给黄河路的只是一个孤独而潇洒的背影,始终双拳空空。
回看“沪上寻物启事”的时候,发现设定中的日期是94年8月5日。无独有偶,专辑上邮票的日期也是94年。
不再是宝总的阿宝,依然是个念旧的人。脱下称身三件套,刘海随意垂在额前,漂亮的面庞被焰火照亮,你会相信他年轻的心依旧滚热。
“掼出去的浪头,有无回潮的野望?压箱底的今朝,是否依然弹眼落睛?”
于是他这样写,把自己变成一枚薄薄的黑白邮票。永远。